第484章 以吞世者之名(上)
幾乎是一瞬間,仇恨與記憶就將憤怒推向了原體的腦海,可就在他想要咆哮出聲的前一刻,安格隆的眼睛捕捉到了房間中最後一寸未被探明的角落。
但很可惜,安格隆是沒有這些待遇的:摩根並非是什麼正規的心理醫生,而帝皇顯然也不打算給安格隆什麼帶薪假期,他甚至沒有給這位努凱里亞的山之子安排相對應的教育者,這一點從帝皇直接將戰犬軍團拉到了努凱里亞上空,而不是像大多數原體一樣,先將安格隆的迴歸消息雪藏幾年,就能輕而易舉地看出來。
於是,他瞬間冷靜了下來。
摩根的手指在半空中飛快地寫出了這段數字。
【這可是個大問題。】
又安靜了一會,基因原體看起來徹底從長眠所導致的思維混亂中清醒了過來,他拍了拍腦袋,維護著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都大腦,當他那雙能捂住面容的巨掌最終放下來的時候,安格隆的雙眼幾乎本能地開始看向四面八方,以一種全新的態度,探索起了這個世界。
這個名字讓安格隆原本閃亮的瞳孔又暗淡了下去,原體舔了舔自己乾澀的嘴唇,低下頭,又沉默了很長的時間:一旁的阿瓦隆之主對此見怪不怪,她很理解在大起大落和死而復生之後,任何人都需要漫長的時間來接受這一切。
【解決了。】
剎那間,原體的瞳孔瞪大到宛如明月,他臉上的恍惚表情逐漸轉變為了驚愕和不可思議,以及一絲壓抑不住的喜悅。
阿瓦隆之主眼看著光芒在安格隆的瞳孔中重新綻放,眼看著他的臉龐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極力地互相擠壓與支撐,眼看著他的嘴角慢慢翹起,艱難到彷彿懸掛了千鈞的重擔:最後,安格隆也只能極為勉強地浮現出了一個近乎於無的微笑,向他的血親點了點頭。
基因原體的聲音,就和他的面容一樣冷淡。
【醒了?】
摩根笑了一下,她先是將手中的羊皮紙放在了一邊,安格隆藉機瞥了一眼那些紙張:通過他大腦中不斷湧出來的新知識,山之子能夠確定,那是一些有關於管理軍團的簡單要訣,而像這樣的紙張已經在摩根的身邊堆成了一座小山。
在他開口之前,摩根便一邊奮筆疾書,一邊回答道。
【我會講很久的,你先喝杯水潤潤喉嚨吧。】
在摩根的微笑面前,安格隆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渴得厲害,他拿起了水杯,大口大口地牛飲,卻驚訝地發現這杯水好像怎麼都喝不完的樣子:在此期間,阿瓦隆之主則是揹著手,繞著她的兄弟,一邊緩慢地轉圈,一邊講述著這五個多月來發生的一切事情。
她講述了努凱里亞的由來,講述了發生在那個世界上的戰爭,講述了他們是如何動用各種方法,將安格隆從血神與屠夫之釘的掌握中拉了回來:當然,在有關於血神的部分,阿瓦隆之主並沒有講述地特別詳細,她知道經歷了這一切的安格隆其實在內心中,對於血神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概念,以及隨之而來的巨大厭惡感。
這種厭惡感,甚至勝過了安格隆對帝皇的仇恨。
山之子只是沉默且嚴肅地聽完了摩根講述的一切,只有當阿瓦隆之主提及到了他那些註定要消失的戰鬥兄弟們的時候,山之子的瞳孔中才閃爍了一絲真正的哀傷,這絲哀傷停留了很長時間,讓安格隆並沒有注意到摩根的話語中其實存在著一些漏洞:她並沒有講述屠夫之釘的疼痛到底去了哪裡。
不過,安格隆也不在乎這個問題了:原體是茫然的,即使是當摩根以戲劇的姿態,將圍繞著他的所有事情都一一講解之後,他依舊是茫然無措的。
甚至,就連對於自己會在一百多年後再次陷入險境的警告,安格隆都沒有多大的反應:再危險的處境在他看來,也絕望不過他於努凱里亞上的歲月,與屠夫之釘曾經從他這裡奪走過的東西相比,區區理智或者思考能力,又算什麼呢?
這一切,阻止不了基因原體再次陷入了茫然之中。
這並不是他的問題:當它為之瘋狂與執著的前半生,被證明了不過是可憎的戲劇;當那些他所留戀與憎恨的一切,都已經從銀河中徹底的消失;當他舉目四望,所看到的卻只有陌生的時候,任何人都會和安格隆一樣的茫然。
這昔日的憤怒化身,甚至沒有力氣,再去感到憤怒了。
他該向誰憤怒呢?那個看不見摸不著的血神?還是那個只是保持著冷漠的帝皇?亦或是這個事件中無辜的任何人?
也許唯一值得他怨恨的,就是那些真切存在過的高級騎手們:
但他們也早就和努凱里亞一起,徹底化作了飛灰,安格隆連回去挫骨揚灰的想法都沒有,事實上,他根本不想再回到努凱里亞了,那裡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東西了。
再一次的,茫然所導致的虛無襲上了原體的心頭,當摩根的講述接近尾聲的時候,安格隆已經緩緩地坐在了地上,背靠著那曾經讓他沉睡的鐵床,在嘶啞的喉嚨中,卻只能發出一陣悠長的嘆息。
“我覺得,伱們把我救活,並不是一件好事:對我來說。”
山之子的聲音是苦澀的,而摩根也並沒有出言安慰,她只是緩步來到兄弟面前,蹲下來,用一種輕快的語氣,嘗試衝散圍繞在安格隆身側的苦悶氣息。
【別這麼說,兄弟。】
摩根揮了揮手。
【相信我,最起碼對於現在的你來說,活在這個世界上,絕對比立刻死去要划算:你不會想知道當你死後,你的靈魂又會遭遇到什麼樣的狀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