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神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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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里希—門格爾。
我的第十一子。
他是諸神對我的詛咒。
他是命運對我的嘲弄。
——————人類之主,帝皇
當最後一場戰鬥與屠殺的餘波在那些血與肉的地獄中緩緩消散的時候,當奼女之王的靈能吟唱伴隨著她的絲絲嘆息,化作劇毒的低語和微風,將那些可憎的、那些可悲的、那些可怕的造物,一一化作靴底的塵埃的時候。
在這地心王國的最深處,在那基因原體都不願意停留的地方,另一場會面,已經拉開了帷幕。
就在摩根離開這讓她感到莫名的悲憫的空蕩大殿之後,安靜的氣息卻並沒有停留太久蜘蛛女皇所掀起的波瀾剛剛消散,另一股炫目的金光就毫無徵兆地綻放,將整個大殿拖入了璀璨的冰冷之中。
人類之主,帝皇,他宏偉且高大的身影包裹在獨一無二的金色盔甲之中,宛如一顆行走在陰暗凡世之中的太陽。
他現身,抬頭,無悲無喜的目光在這晦暗的國度中巡視,當他那燃燒上瞳孔注視著那些被死亡、罪惡與褻瀆所吸引而來的扭曲氣息的時候,這些足以讓一位基因原體感到不安的無形狂笑,便悄無聲息地溶解在了他的烈焰之中,不會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人類之主於此現身,他那不容侵犯的身影始終懸浮在佈滿灰塵的地面上,他巡視,呼吸,然後鎖定了自己的目標,將無情的視野集中在了那具王座之上的猙獰屍骸。
“吾主。”
當這空曠的大殿因為人類之主的尊臨,而從扭曲的晦暗轉變成了輝煌的死寂之後,瑪卡多那虛無的身影也在帝皇的陰影中現身。
比起人類之主那堅定且璀璨的靈能投影,掌印者的投影毫無疑問要虛弱不少這位此時人在泰拉的帝國首相,實在抽不開身,只能運用自己的力量,讓自己的一部分靈魂跨越了半個星域,從而能夠與帝皇產生即時的通話與互動。
雖然聽起來很勉強,但是任何一個靈能者都知道,這簡單且虛弱的話語背後,蘊含著怎樣不可思議的力量與手段。
帝皇點了點頭,作為對於自己老友的歡迎他現在沒有絲毫寒暄的時間與心思,他的意志伴隨著他的視野,通通投入到了那具看似千瘡百孔的腐爛屍體之上。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任憑自己的靈能投影緩緩的飄向了那承載著腐屍的鋼鐵王座,片刻後,他便停留在了這朽爛的骨血面前,保持著一種可怕的沉默。
就像是能夠吞噬天地的巨大海浪席捲沿岸之前,那短暫且虛假的風和日麗一般。
人類之主沉默著,等待著,他那無瑕的高貴面孔沉浸在他那璀璨光芒所照耀不到的陰影中,蘊含著足以讓任何一支狂妄的大軍跪倒在地的可怕力量。
終於,他開口了。
【海德里希。】
【海德里希—門格爾。】
【我的孩子。】
【我失敗的孩子。】
聲音從人類之主那金黃色的萬丈光芒中升起,在這虛無的至暗地獄之中炸開,久久沒有停歇。
——————
蠕動。
扭曲。
呼吸。
一切都在一種奇異的瘋狂幻想中再次啟航,就彷彿一頭塵封了萬年都怪物終於被一群狂妄的邪惡教徒打開了它的封印一般,伴隨著人類之主那低聲的嘆息,這原本死寂的黑暗……活了過來。
那原本已經死去的,已經腐臭的,已經化作了任何一個人的任何一種認知中的絕對死亡的,最為殘破與腐爛的屍體,在這讓人不安的蠕動與呼吸中。
活了過來。
原本凝固的死寂空氣再一次地流動,為它帶來了生機;原本晦暗的漆黑國度再一次地沐浴在了光明之中,為它帶來了啟迪;原本認為再也不會相見的神只又一次君臨於它的面前,為它帶來開啟最後的談話的原動力。
就這樣,這具屍體,這具被有意地拋棄並放置在這裡的,只剩下了腐爛的肉塊、枯黃的骨頭與刺鼻的惡臭的屍體。
活了過來。
它蠕動著,掙扎著,在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低聲細語中,讓自己的骨頭嘎吱作響,然後踏破了生物學與物理學的一切底線,讓那可憎地頭顱被高高抬起,看向了那光芒萬丈的人類之主。
那早就已經失去了皮膚、眼珠和眉毛的頭顱就這樣暴露在了璀璨的空氣之中,它牽扯著那慢慢融化的血肉,在不斷滴落的惡臭血液之中,露出了一個由發黃的牙齒和生黴的喉嚨所共同組成的笑容。
它笑了。
在這令人憎恨的笑容中,它輕聲地詢問,與致敬。
“……”
“父親。”
“……是你麼?”
——————
掌印者侍立於帝皇的身後,他那蒼老的目光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平靜的注視著眼前那足以讓任何一個阿斯塔特感到瘋狂的造物。
但這平淡的外
表完全遮掩不住瑪卡多內心的波濤哪怕是經歷了所謂的黑暗科技時代的瑪卡多,也很少見到這樣的景象,在他的面前活生生地展示著即使是那些摧殘了人類文明的科技瘋子,也很少會瘋到這個地步,讓自己的軀體成為可以拋棄與肆意實驗的溫床。
這具軀體已經死去這是毫無疑問的,但是在某種不涉及到亞空間的技術之下,這腐爛的行屍也會在一些特定的場合【活過來】,甚至能夠開口,為了那遠在星河之外的主人而傾吐話語。
單單是想到這一點,掌印者就有點頭皮發麻即使是這位全程參與了基因原體計劃的帝皇摯友也不會明白,那繼承了人類之主在生物學方面的絕大多數的天賦,同時又被特意加強了智慧與動手能力的第十一原體,現已瘋狂的門格爾,究竟能夠用他與生俱來的知識和狂妄決心,前進到何種地步。
現在在他們面前的,恐怕只是這位瘋狂的生化天才所掌握的陰暗帝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是他向自己的唯一的崇拜對象他的基因之父,人類之主,所展露出來的微末炫耀。
瑪卡多在沉默,在許久未有的恐懼與忌憚中沉默,而在這位掌印者的面前,人類之主緩緩的上前一步,隔開了自己的摯友與自己那業已瘋狂的子嗣。
他的目光始終沒有從那詭異的軀體上離開,他開口,聲音是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
【門格爾,我的子嗣……】
“叫我海德里希吧,父親。”
“我喜歡這個名字。”
“這是您親自為我取得名字,是您給予我的第一個禮物與武器。”
“您把它刻在了我的培養艙的合金門框上,我正是依靠著那上面的一絲溫暖,度過了我人生中最陰暗也是最無望的歲月。”
“直到我來到了您的身邊。”
“直到我擁有著那個榮幸,跪倒在您的腳邊,沐浴著理性與智慧。”
哪怕是最柔情的詞語,也無法形容金髮野獸對待他的基因之父的時候,所使用的語氣,他就像是一位感激的孩童提及到那收養了自己的年邁修女,就像是一位稚嫩的學者聆聽著蒼老導師的傾囊教授,就像是一位虔誠的信徒跪倒在了神像的腳邊,目睹著自己身上的累累疤痕把光芒中痊癒時,所高歌出來的每一句讚美詩。
這世間最崇敬的言語從最扭曲的肉體中緩緩飄出,竟給人一種充斥著褻瀆的真誠感,哪怕是最多疑的智者,也不會懷疑這個聲音的主人,擁有著何等的狂熱與忠誠。
【海德里希】抬著頭,它那空洞的眼窩看向了帝皇,卻只換來了人類之主那冰冷的話語。
【不。】
【從此之後,我不會再稱呼你的名字了,第十一號。】
【你令我蒙羞。】
帝皇開口了,那是永遠也不能被駁斥的召令,是足以凝固時間與空間的不滅冰川,是足以讓最虔誠的【信徒】在暴怒中拋棄自己信仰的神之裁決。
失敗的原體顯然愣了一下,但它並沒有失落,也沒有產生那些可笑的憤怒和不滿,它只是繼續地仰望著自己的基因之父,言語中的崇拜沒有絲毫的動搖。
“您的意志,父親。”
“從現在開始,我不再是海德里希,我是您的第十一號。”
“我會以此為榮。”
人類之主的面容比最嚴酷的寒冬更冰冷,宛如擇人而噬的利劍。
它笑著,那沒有血肉與五官的面容,只能用顱骨上的空洞與腐爛的牙齒,露出最駭人的微笑。
“那麼,說些什麼吧,父親。”
“我們已經太久都沒有一場真正的談話了,我甚至有些忘了,您與我討論知識和實驗的那些夜晚,那些只有您,我,還有無窮無盡的智慧的寶貴時刻。”
“我懷念它們,父親。”
“說些什麼吧,問些什麼吧,我不會有絲毫的隱瞞,因為我是海德里希,我是您的第十一號,我永遠不會對您說謊。”
“畢竟,我將這具已經毫無用處的軀體留在這裡,就是為了等待您的駕臨,只有您的氣息與您的呼喚能夠喚醒埋藏在這具軀體之中的隱藏裝置,讓我能夠再次聆聽您的聲音與訓誡。”
此時此刻,瑪卡多終於平息了內心的驚濤駭浪,抬起了自己蒼老的頭顱,看向了那具屍體,或者說是第十一原體。
對於掌印者的注視,那失敗的帝皇子嗣沒有分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視野,他全神貫注地看向了自己的基因之父,圍繞在他頭顱旁的,是最腐臭的低沉呼吸。
人類之主沉默著,也許只有一瞬間,又也許是漫長的永恆。
——————
【黎曼魯斯把他所遭遇的事情都告訴了我,第十一號。】
【單單是你在母星上所做出的那些事情,就是絕對不會被原諒的罪惡舉措在這場賭上了一切的偉大遠征中,帝國已經剿滅了不計其數的異形和暴君,它們無不是雙手沾滿了人類鮮血的劊子手。】
【但即便如此,和你的所作所為相比,異形中的絕大多數,都顯得如此無
辜。】
【告訴我,第十一號。】
【你在你的母星上,進行了數量難以想象的人體實驗,讓數個巢都的人口在你的“獨立戰爭”中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他們中的確有一小部分,是因為戰爭而死去的,父親。”
【你在你的母星上,出賣了那些在你麾下奮戰的人類起義軍,將他們的行蹤出賣給了統治那裡的異形軍閥,以此換得了加入那些異形的秘密組織的門票?】
“在目睹了我的力量後,他們就聚在了我的身後,我從未承認對他們的領導與責任,更何況,在走進會議廳之前,把沾滿鮮血的寶劍交給守門人,難道不是常理麼?”
【……】
【在你加入了你的母星的統治階級後,你迅速在異形會議中挑起了爭鬥,並趁機屠殺了所有的異形勢力,吞掉了它們手中那些褻瀆都實驗器械,繼續著它們那扭曲的活體實驗。】
【而且,你以世界拯救者的身份,蠱惑著你的子民,用藥物與演講,讓他們成為你的實驗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