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愛，直至成傷

 家裡的冰箱壞掉了，冷凍層卻還起著作用。

 我穿著工作服，手上套著兩層手套，拿著工具準備將裡面凍成冰塊的東西取出來。

 “咔嚓”一聲，冰塊碎裂開，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混雜著其他東西腐爛的味道湧了出來。

 是一顆人頭。

 我將這顆人頭抱在懷裡，它臉上的表情已經被凍得猙獰，可我還是能認出這是我的同事，田續文。

 他是一名遺體整容師，也是太原殯儀館裡唯一的男性整容師。

 他跟我說過，他見過許多人死後的樣子，有壽終正寢的老人，有突發意外的年輕人，還有尚未看過世界的小孩子。

 他說，他想讓每個人都體體面面的離開這個世界。

 可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死得這麼慘。

 今天是他下葬的日子，我將他的頭縫在他的身體上，讓他完完整整地離開。

 可我的心中卻有個疑惑揮之不去。

 究竟是誰，要這樣殘忍地殺了他？

 我抱著他的頭顱，就像抱著他一樣，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發呆。

 天上的星星真美啊，就像他講故事時眼睛裡閃爍的光芒。

 街上的人都在笑，只有我坐在黑暗裡，懷裡抱著一個死人頭。

 還記得第一次遇見他，是在一個雨夜。

 那天我下班回家，在巷子口看到一隻流浪貓，它渾身溼透，毛髮黏在一起，髒兮兮的，可眼神卻異常明亮。

 我走近它，它也不怕人，只是“喵喵”地叫著，用腦袋蹭著我的手。

 我看著它，就像是看到了自己。

 我們都是這座城市裡的流浪者，無家可歸，無處可去。

 於是，我把它帶回家，給它洗澡，餵它吃東西，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星星”。

 因為我覺得，它就像是我灰暗生活裡的一束光，照亮了我的世界。

 而後來，田續文也走進了我的世界。

 他是我的鄰居，也是個溫柔的人。

 他每天都會經過我家門口，有時候是早上，有時候是晚上，每次都會跟我打聲招呼，問我最近好不好。

 他的笑容就像是春天的陽光，溫暖而明媚。

 漸漸地，我們熟悉起來。

 他告訴我，他是殯儀館的遺體整容師，這個職業聽起來有些嚇人，但他卻做得很好。

 他說，他見過很多死亡，也見證過很多人生的悲歡離合。

 他告訴我，生命是脆弱的，也是寶貴的，我們要珍惜每一天，好好生活。

 我被他的話深深打動，也對他產生了深深的好奇。

 於是，我開始去找他，聽他講那些關於死亡的故事。

 他每次都會耐心地跟我講，從不敷衍。

 在他的講述中，我彷彿也看到了那些逝者的模樣，聽到了他們的聲音，感受到了他們的情感。

 我發現，自己竟然愛上了這個職業，也愛上了這個男人。

 後來，我們在一起了。

 他帶我去了殯儀館，讓我看到了他工作的地方。

 那裡很安靜，也很莊嚴。

 他穿著工作服，戴著口罩和手套，認真地給逝者整容。

 他的手很巧，就像是藝術家在創作一樣，很快就讓逝者的面容恢復了平靜和安詳。

 我站在一旁，看著他專注的樣子，心裡充滿了敬佩和愛意。

 那一刻，我知道，他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我們結婚了，沒有盛大的婚禮，也沒有親人的祝福。

 只有我們兩個人，和一隻叫“星星”的貓。

 我們租了一個小小的房子，過著簡單而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