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 作品

42 殯儀館裡的告別

 我習慣將化妝箱隨身攜帶,無論去往何處,我都會在車的後備箱裡留一個位置,放置自己工作時所需的衣物和工具。

 這份職業不會給我太多的準備時間,就像很多離別,也是悄無聲息,猝不及防。

 去年夏天,我服務了一位年僅8歲的孩子。

 彼時正值暑假,男孩與母親一同在家。到了吃飯的時間,媽媽走入廚房準備午餐,男孩則獨自留在臥室玩手機。

 僅僅幾分鐘後,媽媽聽到兒子“啊”地喊了一聲,她趕忙跑回臥室,就發現剛剛還活蹦亂跳和自己說話的兒子,已經沒有了呼吸,而雙手還緊緊攥著正在充電的手機——

 因為手機充電器發生了漏電事故,年僅8歲的孩子,再也不會長大了。

 我永遠記得那天在殯儀館外,男孩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命運曾讓二人成為最親密的人,可到最後卻連道別的機會都沒有留給他們,母子一場,我知道,這位媽媽的餘生都會在悔恨中度過了。

 孩子的葬禮結束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那位母親。雖然偶爾也會想要得知這一家人後來的故事,可念頭只是一閃而過。

 我的工作是在殯儀館擔任遺體整容師,同時也是一名入殮師,我的對象是朱星軒,他也是一名遺體整容師。

 外界對殯儀館工作者的偏見,並不會因為我們是一對情侶而減少半分。

 其實,我和星軒都不是太原本地人,是同一所大學的學生,又因為同樣的契機留在了這座城市,成了同事。

 我與星軒相識,是在我剛進入殯儀館工作不久。

 那天,一位逝者因車禍離世,面容損毀嚴重,接到任務時,我還只是一個跟在師父後面打下手的新人。

 那是我第一次直面如此慘烈的場面,儘管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但那一刻,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嘔吐。

 師父拍了拍我的肩膀,說:“羽芬,深呼吸,慢慢來,你行的。”

 我點點頭,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隨後協助師父一起為逝者進行面部修復。

 花了整整3個小時,逝者原本面目全非的臉龐才漸漸恢復了原貌。

 當逝者的親屬看到親人恢復如初的模樣時,他們哭著跪在地上,向我們連連道謝。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這份工作的意義所在。

 離開殯儀館時,天已經黑了,我拖著疲憊的身體準備打車回家,卻看到星軒從一輛私家車上下來。

 “嗨,羽芬,下班啦?”星軒微笑著向我打招呼。

 “嗯,是啊,你怎麼還沒走啊?”我有些好奇地問。

 “我今天負責的那個逝者,他的家人希望我能留下來多陪陪他,所以走得晚了些。”星軒說著,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溫柔。

 “哦,這樣啊,那我們一起走吧,我正好要打車。”我說。

 “好啊,那正好,省得我再找車了。”星軒笑著回應。

 從那天起,星軒總會找各種理由和我一起下班,有時是順路送我一程,有時是讓我陪他一起吃點東西。

 一來二去,我們漸漸熟絡起來,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我知道,星軒和我有著相似的經歷,我們都是因為父母工作調動的關係,從外地來到太原,在這裡讀書、工作。

 或許是因為相似的經歷,讓我們之間有著更多的共同話題和默契。

 在一起工作半年後,星軒鼓起勇氣向我表白了。

 那天,他約我一起去了一家我們常去的餐館,點了我最愛吃的菜。

 吃到一半時,他突然放下筷子,認真地看著我說:“羽芬,我喜歡你很久了,一直想告訴你,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看著他真誠的眼神,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點了點頭說:“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