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雲夢驚魂
“嗷————”
一聲怪嚎自洞中傳出,令人聞之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眾人的目光一齊朝洞口望去,但見一個身形巨碩,頭大如鬥,渾身長著黑毛的怪物,自洞中緩緩走出。它的腋下挾著一個長四尺,闊九寸的鐵匣。那一雙餓獸般的眼睛,虎視著滿谷的武林人物,樣子駭人之極!
那怪物走出洞來,慘綠的的臉一陣抖動,隨後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怪嚎,直震得前面幾位功力尚淺的人口吐鮮血,當場斃命!眾人皆被這一聲怪嚎震懾住了,沒人敢動一動,生怕自己被怪物盯住,引來殺身之禍。
“它挾的是‘映血劍’!”
不知何人,也不知從哪個角落,突然冒出這一句話,剎時間引起一陣躁動,但過了很久,仍是無人敢上前奪劍。
倏然————
那怪物如發了狂一般,猛地衝入人群中高高舉起鐵匣,猶如橫掃千軍,將那些呆立著的武林人物一排排擊飛,被掃中之人無不腦漿迸裂,血肉模糊,頃刻間遭其毒手的竟不下百餘人。敢來雲夢奪劍的自然個個武功非凡,但沒有一人能抵擋住怪物的一擊!
谷內大亂。
膽小的人紛紛朝谷外奔逃,膽大的不想逃竟被人潮衝倒,多被踩踏而死。此時他們全然忘記來凝香谷的目的,只一味的向外竄逃,逃得越快越好。平日裡道貌岸然的掌門、宗師、幫主皆現了原形,為了能衝破人群,逃離這狹窄的穀道,竟不惜在前面阻路的人背後刺上一劍,或劈上一掌。
那怪物似虎入羊群,狂野的殺戮著。躲避慢的,不是被劈砸成肉餅,便是被撕扯為兩半。有位使日月環的傢伙,大概是生的白嫩些,竟被怪物擰斷一條左臂,血淋淋的吞吃下去。
僅片刻功夫,被怪物劈砸死的,被踩踏而亡的,莫名其妙捱了一劍喪生的業已數百人之多,谷內屍積如山,殘肢遍地!深秋的枯枝敗葉落在屍體上,更加襯托了悽慘恐怖之感。
來時的武林人物有數千之多,可自谷中活著出去的僅寥寥三四百人而已。
那怪物望著滿地的陳屍,杵立在那裡嘿嘿傻笑著,看上去頗為暢快的模樣。
猛然間,怪物不笑了,因為它看到了幾個人。這些人非但未逃,甚至臉上連絲毫恐懼之色都沒有,這或許是平日裡他們同樣殺人無算,對血腥場面早已麻木罷了!
這些人手裡各持兵刃,緩緩地朝怪物逼近。別人逃,他們可不會逃,因為他們並沒忘記自己是來搶奪“映血劍”的,更未忘記得到了“映血劍”與《血經》便可雄霸武林、號令天下!
他們從四面向怪物逼近。
東面兩人,一位是崆峒山“斷首天魔”,另一位是長白山“天池毒婦”。
西面兩人,走在前頭的是以毒傲視天下,蜀中唐門掌門人“酒癲狂生”,緊隨其後的是邛崍山“勾魂野狸”。
南面三人,其中兩位是勾漏山的“魑魅”“魍魎”,另一位便是為了《泣鬼神笈》被袁秋嶽氣得昏倒的蠻荒妖婦“幽冥鬼母”。
北面一人,身穿金色大氅,兩隻手上各套一隻鐵英鍛造的“疾隼鐵爪”,一看便知他是南七北六十三省綠林總瓢把子“金翅狂梟”鄭雁庭。
這八個人的武功皆是登峰造極,任何人一跺足,三山五嶽也為之震顫!而他們卻兼程趕來雲夢,捨命爭奪“映血劍”,由此可見這一戰必將驚天地、泣鬼神的惡戰!
那怪物眼中兇光四射,環視著緩緩逼來的八位巨魔,嘴裡不時發出駭人的嘶鳴,手中沾滿血汙的鐵匣也抓得更緊。
天地黯淡下來,谷內的殺氣更加濃重了。
“呔————!”
“斷首天魔”怪叫一聲,施展“一步登天”的絕妙輕功凌空掠起,揮動寒氣森森的“斷首御風刀”,斜劈向怪物的頭顱。
與此同時,“幽冥鬼母”亦揮掌飛身攻了過去。
怪物雙睛赤紅,見“斷首御風刀”已將斬到,竟不避不閃,猛地舉起手中鐵匣,迎著刀鋒全力劈去!
“嗙————!”
一聲震耳的交鳴。
“斷首天魔”被震得倒飛出去,噔、噔、噔……接連退了八步才算立穩。若非他功力雄厚,勢必殞命當場。他驚異地望著手中的刀,那把讓人聞風喪膽的“斷首御風刀”已被崩了一道深深的缺口。
怪物也被震退了兩步,還未立穩,“幽冥鬼母”如蒲扇般的大手,已凝聚七成真力擊了過來。“砰!”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狂飆四起、沙石橫飛、怪物已與其對了一掌。
但見“幽冥鬼母”被震飛兩丈多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只覺得胸前氣血翻湧,險些吐出血來。
怪物也踉蹌著退出數步,晃了晃震得麻木的手臂,嘴裡不斷嘶吟著。
“嗖!”一股陰風倏起,掌影漫天。位於南面的“魑魅”“魍魎”二人已運足功力,腳踏“迷幻千遁”步法,真如厲鬼般向怪物撲去。
掌力尚未攻到,怪物便舞動鐵匣劈頭蓋臉打過去。
“魑魅”“魍魎”不敢硬拼,急忙避開來勢,以輕靈的身法與怪物纏鬥起來。
剎時間,碎石橫飛,狂沙四起,風雷滾滾,地黯天昏,不消片刻,地上業已被擊出數十個深坑。
“魑魅”一抹汗水,撇嘴怪叫道:“喂!你們幾個還呆看什麼?我們合力把它斬殺,而後再爭搶鐵匣也未遲晚!”
此言甚得眾人心思,一個個不再退避,運足氣勁齊逼上來。
怪物但覺得四下一股無形的真力壓得自己幾乎透不過氣來,不由嘶叫一聲,癲狂地揮動鐵匣朝四面八方亂劈亂打,聲勢威猛絕倫,令人咋舌。
眾魔頭氣得七竅生煙,但一時半刻也攻不上去。
猛然,那“酒癲狂生”自囊中取出一個赤紅的葫蘆,並快速拔掉蓋子,將嘴兒朝向怪物一擰,“噗”的一聲,一道似霧非霧、似煙非煙的東西噴灑而出。
原來“酒癲狂生”見群魔合力亦難取勝,便將蜀中唐門最厲害的毒器“煉屍彌塵”取了出來。
這“煉屍彌塵”異常歹毒,一經發出,一丈三尺之內觸及的草、木、人、獸片刻間便會死絕。
一時間,惡臭瀰漫、腥風四溢,直駭得群魔向四下逃竄。那怪物不曉得厲害,竟然迎了上去,頓時被毒塵籠罩其中。
“嗷!————”
怪物直覺得好似烈焰焚身一般,周身上下隨即潰爛,膿血直流。只痛得它捶胸頓足,撕心裂肺的吼叫,一雙銅鈴般大的獸眸,惡毒地盯著“酒癲狂生”,恨不得將其活吞下去。
但瞧它一躍而起,竟達三丈之高,手中的鐵匣化作一道光幕,罩向“酒癲狂生”。
“酒癲狂生”未想到怪物中了毒塵仍能發出攻擊,不由驚得呆立當場,待他醒過神來,鐵匣業已擊到,情急之下只好將頭避開來勢。
“啪!”的一聲,“酒癲狂生”的肩骨被擊得粉碎。“啊————!”他慘呼之下踉蹌出十幾步,才勉強未倒。然而怪物並未甘休,再度舉起鐵匣猛劈過來。
“酒癲狂生”嚇得魂飛魄散,撒腿便逃,但怪物認準了這個對自己施毒的人,豈肯放過?一見他急欲逃走,奮力將鐵匣朝其擲去!
“噗”的一聲,“酒癲狂生”被鐵匣打得血肉模糊,慘死當場!
“嗷!————”
怪物似已毒發,哀嚎一聲倒在地上,不停的滿地翻滾,嘴裡不時發出悽慘的嘶叫,令人聞之毛骨悚然,肝膽具顫!
“勾魂野狸”正欲上前了結了它,猛見金光一閃,一道人影掠至“酒癲狂生”屍身前,抓起鐵匣疾步如飛,直向凝香谷口遁去。
這老魔豈是省油的燈,立時想到此來並非與怪物搏命,而是為了爭奪那“映血古劍”,心念一轉,忙施展輕功追了出去。
其餘幾位魔頭也覺悟過來,紛紛向谷口追去,轉瞬間便走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在地上翻滾不停的怪物與遍地的屍體。
倏然,自石壁的暗洞中飛掠出三條人影,這三人幾個起落便來到怪物近前。
但聞一個叫花子打扮的人道:“好厲害的毒器,你們瞧,它的雙臂被毒蝕透骨,不消一頓飯的工夫,恐怕便要化為一堆骷髏。
一旁小道士打扮的孩子,緊蹙雙眉嘆道:“唉!這孽障不知是人是獸,瞧它眼前的慘狀,卻也著實可憐。”
另一個年齡偏長的黑衣少年道:“靈弟,你到底是出家人,凡事皆以慈悲為本,竟然對這怪物產生惻隱之心,難道適才它冷血狂戮的情形你未瞧見麼?”
小道士正想辯駁幾句,忽聞小叫花子喝道:“快退!”
兩人聞聲未待多想,慌忙向後倒掠出三丈開外,而後定神觀望,但見那怪物竟從地上掙扎著站了起來,可並未朝三人攻擊,臉上現出一種古怪的神情,雙手高舉,朝天上狂抓,似要揪扯住什麼一般,猛見它一邊捶胸頓足,一邊竟開口吐出人言:“沈——紅——鸞——我——我中了你的詭計,我——我好恨啊——!”話音未落,它那巨碩的身軀倒了下去,這一倒便從此再也起不來了。
這情形可使三人吃驚不小,他們未想到
這噬血兇殘的怪物竟然是人非獸,聽他臨死前的話語中充滿了悲愴之情,令人動容、引人感傷!
小叫花子走了過來,口中喃喃念著:“沈紅鸞?這沈紅鸞是何許人也,莫非便是她散佈消息,並驅使怪人殘殺武林同道的麼?”
這自語之人便是袁秋嶽,小道童與黑衣少年當然是淳于靈與賀蘭卿。
他們三人提早入谷,隱身於一個荒草遮掩的小石洞中,從旁靜觀谷內的一切,直至群魔去追奪鐵匣,才方自出洞現身。
袁秋嶽沉思片刻,連揮數掌在地上擊出一個深坑,用一根斷枝將快要化盡的怪人移入坑內,並掩上土,而後道:“眾魔紛紛追出,那穿金色大氅之人絕走不脫,我們快些出谷,或許正巧趕上機緣也未可知。”
淳于靈與賀蘭卿一點頭,隨著袁秋嶽一同朝谷外飛馳而去。
谷內的人終於走盡,獨剩那殘屍斷臂遍佈荒谷之中,留下一片慘絕人寰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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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快!
“金翅狂梟”確非浪得虛名,但見他腋下挾著滿是血汙的鐵匣,身形快逾驚電,以“梟影隱嵐”上乘輕功,拼命地奔出了“凝香谷”外,朝山間野徑疾馳。
鄭雁庭一面狂奔,一面自鳴得意,心中暗道:“嘿嘿,想我鄭某一定是祖上積德,綠林之中我已被尊為翹楚,這回得了‘映血劍’,便可稱霸黑白兩道,號令群雄了!”
正當他想入非非之時,猛然瞧見前方小徑中央端坐著一位披頭散髮、破衣爛衫的醜女人,不由驚得暗打了一個冷顫,忖道:“真是活見鬼,怎麼竟遇到了這個瘋婆子,莫非她也覬覦‘映血劍’不成?若是如此恐有一番糾纏。”
想至此,他急忙收住身形,欲圖改道而行。驀地,但聞那醜女人陰陽怪氣地喝道:“鄭雁庭,見了本尊因何不過來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