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川幽谷柳青衣 作品

第二十一章 好言相勸,忠言逆耳(求追讀,6000)




            天光破曉的時候,空氣還是冷的,幾近千數的黑羽騎隊,已經結束一夜休整,準備拔營啟程。

塵土滾滾,馬蹄踏踏,兩面旗幡被打了出來,都是黑底燙金的大字,一者上書,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另一者寫的是,錦衣衛南鎮撫司。

錦衣衛的編制,分為南北兩部分,常人眼裡的錦衣衛,其實隸屬北鎮撫司,而南鎮撫司是更多負責檢察天子親軍內部,用套娃的話來說,便是錦衣衛中的錦衣衛。

身為東廠督主,還兼領如此重要位置,除了方便調動人馬辦事外,地位也隱隱更高一層,可見曹少欽權勢之大。

但凡黑羽騎隊,衣物無不樣式統一,黑布遮臉,可隊列之中,又有少部分人打扮不同,戴圓帽,穿褐衫,著皂靴。

這些人便是廠衛的各級頭目,百戶、掌班、領班、總旗、小旗、力士,武功要比尋常的東廠番子厲害不少。

大軍已然就位,帥營之中,猶有一人盤膝而坐。

那是名銀髮紅面的威武大漢,穿的與雨化田的織金圓領袍不同,著了一身勁裝武服,扯了一件黑色披風,顯得更加威嚴氣派。

此人便是東廠督主,曹少欽。

他身前擺了一個計時用的滴漏,水珠滾動砸落,發出連綿不斷,但有節奏的聲音。

滴答,滴答,滴答。

在水滴聲中,他左手靜靜地撥轉一串念珠,雙眼緊閉,正面對著一柄駐地的劍。

一柄劍鞘描金嵌玉,劍柄銜接處鑲有銀白轉輪的長劍。

劍器沾染人命不知多少,散發著濃烈殺氣,可對劍觀想的人,渾身上下充斥一股祥和的禪韻,顯得極為矛盾

他向來以水觀不淨法練劍,想象自己位於屍山血海之上,白骨累累之中,有流水潺潺,沖刷血腥,直至淨從穢生,便證入清淨。

清淨之後,心念澄澈,靈覺敏銳無比,練到極處,可以從特殊層面提前預知,作出判斷,那是更在五感之上的汲取信息能力,無比奇異。

這其實是佛門坐禪法,最講究心裡要靜氣,可不知為何,當三名得力手下失去音訊,他就再也沒法靜下心來,總有一股不安的感覺。

這其實很沒道理,周淮安已死,蕭少滋昨夜也被他殺敗,重傷託命逃走,亂黨裡再無值得注意的人物才對。

總不至於龍門客棧那邊,又有高手從石頭縫裡蹦出來,還是世間絕頂級數。

這個猜測實在荒謬,可不這樣的話,又很難解釋當前的情況。

須知西廠已經潛伏細作,又有瓦剌甚至天下第一女殺手負責配合,東廠三大檔頭帶隊,不說是手到擒來吧,至少也是十拿九穩。

他們都帶了經過特殊訓練的獵鷹,就算傳不回好消息,這都一夜過去了,也不應該什麼回應都沒有吧。

難道對上一個亂黨裡的漏網之魚,狼狽逃離的重傷之人,還會全軍覆沒了不成?

驀然,曹少欽又生出一個猜測。

這片大漠之上,還有另一夥勢力,可以對他造成威脅,也有能力解決他的得力干將。

那就是西廠的雨化田!他武功比自己還高一籌,又與瓦剌人聯繫密切。

是了,一定是西廠仔的陰謀!

再聯繫異常的天象,顯而易見,他們準備趁著大好時機下手,除掉最大的競爭對手,把一切都淹沒在黃沙當中。

參透這一點,曹少欽不由冷笑,當即準備發出撤離命令。

只要出了當前險境,他有的是機會和方法找回場子,對方也不可能在人煙繁華之地發起火拼,否則眾目睽睽之下,根本紙包不住火。

卻在這時,門外有番子稟告:“督主,西廠那邊有信使到。”

“哦?叫他進來。”曹少欽緩了緩,決定先聽聽雨化田準備搞什麼鬼。

他眼皮都沒抬,實則已經做好戒備,蓋因這位信使到來之後,心中不安更加強烈。

或許他想明白得太晚了,西廠的人已經布好包圍圈,甚至從瓦剌那邊叫了幫手過來......

腦中雜念紛紛,曹少欽嘴唇也動了動:“說吧,那邊要你轉告什麼?”

那人說道:“督主說,東廠檔頭是死在亂黨手上,就是那個殺敗黑石之人,名喚程舟,冤有頭債有主,請不要找錯人。”

曹少欽差點要笑出聲,能夠同時闖破三方聯手的殺陣,怕不是世間絕頂級數的功力?如此人物,又怎麼會沒救下週淮安,而且天底下哪來這麼個寂寂無名的高手?

深山老林苦練多年後冒出來,那是話本里才有的故事,雨化田真把自己當成冤大頭了不成。

他眉峰往上一挑,哼道:“我跟雨化田打過多年交道,知曉他的性子,原話應該不是這麼說的吧?”

來人應了一聲是,然後複述原話,頓時令他火冒三丈:“去告訴曹少欽那個廢物,想替他手底下的三個廢物報仇,自己找那散人程舟去,不過我勸他不要輕舉妄動,免得丟了小命。”

命字還未出口,曹少欽就忽然臉色一變,睜開眼皮,伸手抓住劍柄。

他當然不是惱羞成怒之後,準備用信使洩憤。

他想要洩憤的話,哪裡用那麼麻煩,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直接打個招呼,就能喚出百八十個番子,把人拖出去,好生凌虐。

那一瞬之前,曹少欽內心深處的不安感覺,強烈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還感受到猶如實質的危險。

於是他開眼動念,彷彿未卜先知一樣,連鞘長劍橫空一擋。

映入眼簾之人,身高七尺,丰神俊逸,劍眉星目,即便身穿西廠番子的便服,也掩不住那股出眾氣質。

他衣領拉得很高,下巴以下完全蓋住,不露出一寸皮膚,雙手各戴熊皮手套。

瞳光如熔岩流動,竟是純粹的金黃色,熾熱得像是火在燒。

其他異象也就罷了,可他有喉結,有胡茬,分明是個大好男兒!

這個大好男兒,高舉寶劍,猛力一劈。

好似太古四凶齊聚,滔天兇威迎面而來,連東廠督主都為之動容。

劈這種技法,力起於地而通達脊柱大龍,從上往下,把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