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川幽谷柳青衣 作品

第十八章 踏平坎坷成大道(5200)




            程舟揪著肉票,還沒衝到督撫衙門,就跟納蘭元述的親兵撞了個正著。

蓋因陷入狂亂的毒人衍空,鬧出了不小亂子。先是殘存的內務府殺手被屠滅,接著前去查看現場的大隊新軍士兵遭殺光。

最倒黴的當屬白蓮教徒,大使館前挨洋人槍子被鐵馬騮胖揍,回到朝天觀又遇到個凶神。得虧他們人數眾多,墊背的管夠,才能逃出幾個報信的,將消息傳到督撫衙門。

納蘭元述本來坐守釣魚臺,哪想沒等多久,就收到了花拳王橫死的消息,又有發現敖白屍體的百姓跑來報官,再之後,甚至傳出欽差科爾巴被俘,下落不明的噩耗,朝天觀還被所謂的“妖物”攻陷。

他人都被整麻了,不得不親自動身處理,

道左相逢,氣氛當然不會融洽。一干親兵久經操練,俱是精兵強將,百十個圍上來,尋常大拳師也沒法正面相抗。

然而,程舟已經非凡軀。

遭到黑太歲侵染的他,不時陷入恍惚,產生一系列幻覺。他彷彿變成了一尾怪魚,遊蕩在不見天日的淵藪,逐洋流,搗海眼,掀動駭浪驚濤。

以手掌為中心,異色紋路蔓生,層層疊疊,似海浪翻滾,又像鱗片堆積。

就他們那點力氣,怎麼刀砍槍刺,都沒法留下一點白印。不是練皮大成,勝似水火仙衣。

饒是如此,這營清兵明知不敵,還是撲上來纏住目標,盡力拖延時間。

程舟沒直接大開殺戒,而把科爾巴當成獨腳銅人,衝上來的一律拍暈。

“納蘭元述,可敢單獨一談?”

遠遠見著那道身影,程舟直截了當喊話,納蘭元述見狀一抬手,他們又收起武器,退開個合適距離,無有議論質疑。

令行禁止,莫過於此,膽色過人,亦非虛言。

省城官多,好官少。

尤其在旗人裡,納蘭元述這樣知兵法、懂謀略、能任事的人物,更是比大熊貓的稀罕。

他頂戴花翎,胸前麒麟補子,五官硬朗,雙目炯炯,容貌談不上個俊字,但有一股獨特氣質,與清廷的暮氣格格不入。

忠,勇,剛,毅。

窄巷之內,程舟打量著這位高手,問道:“就不擔心,我是來耍詐術,伺機與你同歸於盡?”

“你沒有機會。”納蘭元述一手負在背後,另一隻手握緊杆棒,慢條斯理地說道。

百草堂的名聲,納蘭元述早有耳聞,卻沒親眼見過這位杏林妙手。但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擒住科爾巴,單槍匹馬闖陣,真實身份,不言而喻。

不過,鐵馬騮又如何?怎麼也不可能短短几息突破他的四門棍法。等到大軍圍上來,大拳師氣力耗盡,一樣得死。

“那就讓這頭死豬解釋吧。”程舟給了喇嘛一腳,踢得他在地面連滾兩圈

又廢了三條腿的科爾巴,倒是頗有些與日偕亡的氣概。他滿臉獰笑著事情說了出來,黑太歲的故事,宮中的秘旨,來龍去脈,無一遺漏。

“荒謬!”

納蘭元術猛然握緊,手中杆棒持續下壓彎曲,高度降低了近乎一半。

這杆棒是白蠟木材質,韌性極佳,尋常人就算兩手分別握住頭尾,也很難彎成這種能把自己彈出去的弧度,“老佛爺怎麼會容許這種怪物放出來?”

科爾巴回以哂笑,令他的臉色慢慢變寒,陰沉沉地,沒有立即說話。

是啊,怎麼不會容許?生死兩字當面,什麼祖宗基業,什麼黎民百姓,又算得了什麼。

當然也有極小可能,是科爾巴與逆黨沆瀣一氣,要引他入彀。

但蒙古八旗也是八旗,活佛的享受用度堪與鐵帽子王齊平,科爾巴絕無背棄朝堂的立場。反倒是這套說辭,能與納蘭元述心中疑竇對應,解釋此次行動,種種不合情理的地方。

“小子,本座早就說了,你是白費心思,想送死都找不到人陪著……”

科爾巴以己度人,扯動嘴角橫肉,還要繼續對程舟嘶聲嘲弄,喉嚨就被人探手抓住:“這畜生話都問完了吧?”

程舟答道:“能問出的都問了。”

聽到程舟回覆,納蘭元述發勁一扭,喉骨寸斷。

“沒能千刀萬剮,倒便宜他了。”程舟瞥了一眼,道:“屍體沒準會有古怪,記得燒乾淨。”

納蘭元述面無表情,喚來手下拖走屍體處理,又道:“說出你的計劃。”

程舟把視線收回來:“立刻調兵疏散周圍百姓,往新街河的柳氏祠堂運火藥,引衍空過去,一了百了。”

納蘭元述眉目一挑,反應過來:“你要重施刺殺廣州將軍時候的手段?”

程舟微微頷首,道:“我在那兒備了點東西,可能不夠用。”

兩人從來沒有考慮打阻擊戰,有衍空這個不畏子彈的移動汙染源,人海戰術全無用武之地。

兩百個八旗軍、綠營會被十幾個洋兵攆著滿山跑,就算換成精兵、新軍,對上異變的屍鬼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參考白府前的一戰,營嘯、譁變可能超過九成。

省城環境複雜,街巷河道一片連一片,大炮根本派不上用場,炮彈能夠精準命中目標的概率,大概不會高過再出現一次劉光武大隕石術的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