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川幽谷柳青衣 作品
第五章 水火仙衣,金肌玉絡,連鞭五響
沒正式開始學拳的時候,程舟一直對練武存在某種憧憬,這份憧憬根植於童年記憶,是小說大家們用紙筆營造的浪漫。
在武俠的世界裡,得刀忘刀、人刀合一,可臻至天下不敗,一劍成於招未出手之先,神留於招已出手之後,以至剛為至柔,以不變為變……
這裡的人們有氣感氤氳于丹田,暖流遊走在經脈,憑藉輕功來與風競速,與日月同行,眼神可以化刀,繡口一吐便成劍氣。
而對於這些奇思異想,做師傅的楊道人只覺得無奈,他在每天的教學日常裡,加急了幾次當頭棒喝,一點一滴地將程舟腦子裡裝滿的水倒空,從雲端拉回地面。
“習武之人,強身健體,哪有那麼多玄之又玄的東西。”
“功夫,兩個字,一橫一豎。打贏的站立,輸了的躺下。”
“力氣來自人身,發於軀幹肢體。”
“哪天你要連眼神念頭都練出力來,不用懷疑,定是發了癔症,產生幻覺,跟白蓮教那夥人差不多。”
當今世上的武術練法,無論是南拳也好,北腿也罷,都是依託於人體,從“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著手,追求練筋、練骨、練皮、練氣,四練大成的成就。
各方勢力在練功步驟上或有不同,不同門派在技法理念上或有分歧,甚至同一門拳術,在不同的人手裡打出來,都會凸出自己的風采。
當練武之人達到足夠的高度時,練出的勁力、特徵,卻不會有本質上的差異。
無非是有的人自孃胎裡帶來的資質差了,有的人後天太過疲懶或者受過終身性損傷,怎麼也摸不到這些個世界紀錄的門檻。
而且,這四項記錄沒有前後順序、高低貴賤之別,隨便成就哪一個,都能被尊稱一句大拳師,威風個數十年,名聲響徹黑白兩道。
像白少廷這樣,肌膚如金蟬感應,能借助微風流動的方向,辨別對手招路,就是“練皮大成”的標誌。
此時的他,皮膚堅韌程度勝過犀革,蛻變出全新的器官功能,練出一股細膩的聽勁,充當渾身上下的警報系統。
彷彿推開了一扇感知新世界的窗戶,連周圍環境的細微波動都清晰可辨,從而洞察敵人運勁的力度與方向。
這是觸感的極致強化,使得心靈警兆更為精準,即便身處黑暗的空間,也能行走無礙。
這樣的本領,在道教典籍裡,被譽為“水火仙衣”,而其他三項大成,也有著專屬名字——“金肌玉絡”,“汞血銀髓”,“周天吐納”。
作為廣府有名的浪蕩子,白少廷八歲開始就沉溺在脂粉堆,被溫柔鄉耗掉了不少元氣。
他在形意門學得蠍子拳精髓後,練習不可謂不刻苦,然受限於身體條件,一直蹉跎在練皮大成的門前,爾後憑藉內務府的那份機緣,才得以脫胎換骨、重獲新生。
他本來是想把這個境界的本領一直藏匿下去,用以暗算情敵黃飛鴻,或者給出奇制勝,給心儀的兩大美人兒一個“驚喜”。
現在嘛,他唯一念頭,就是趕緊將鐵馬騮打死!
白少廷手腳利落至極,遊刃有餘地接住連環快拳,更尋到間隙,上打下踩,右腳高高抬起,猛然戳向對手腳趾。
踩腳趾,簡單毒辣,且行之有效,令程舟下意識雙足發力,整個身子倒退向後。
白少廷一腳踩空,直接在落地處戳出一個深陷的洞口,泥沙碎石飛濺,地面微微顫動,可見用力之大。
藉著碰撞時的反作用力,他猛然又是一個旋身側踢,旁邊的嚴振東瞅見機會,也強提氣力,一拳砸落配合。
節奏被打斷的程舟,不得不雙臂上抬,發出自下而上的甩擊。
嘭!!
拳頭與拳頭正面相對,拳頭與腳掌直接碰撞,三個人的身體同時一震。
程舟遭到夾擊,受力更重,不得不再退,右手更是隱隱發麻。
嚴振東反應慢了一拍,沒有及時上前,只有白少廷第一時間開始乘勝追擊。
他的身體渾若無骨,重心隨時切換,手可以當成腿,腿可以當成手,拳打與腳踢輪流交替,彷彿一個旋轉的陀螺,把各個部位都變成了蠍子的尾刺。
古今中外,蠍子的戰術,雖不見諸兵書,卻一再被化用著,遇有攻擊,就靈活走位,鉗子或閃或擋,找到機會,再甩尾刺狠狠蟄上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