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麥田好不熱鬧
從麥田裡慢慢騰騰拱出的一輛輛麥車,只能遠遠看到滿載麥子的車頂,拉車的牛馬驢騾只能看到半個腦袋和不同顏色的脊樑。拉車的牲口像一條條慢悠悠遊動在黃河波浪中長著耳朵的大魚,不時像大魚在河面透氣一樣,昂頭張著大嘴吼叫幾聲。唯獨拉車的叫驢聲音粗獷嘹亮,像激動的男高音歌唱家,亮開喉嚨作秀似的“哏呱哏呱”顯擺幾聲,於是麥田的空氣不再沉悶,熱浪裡迴盪著亢奮的音符。
遠遠的只聽到鞭子的噼啪聲和驅趕牲口的吆喝聲。偶爾會突然傳來人們的驚叫:“兔子!兔子!大肥兔!截住它!”
這時人們就會下意識地拿著割麥的工具直起腰來抬頭觀看,看到肥乎乎的枯草色野兔翹著短短的尾巴,抿著長長的耳朵在麥壟的間隙裡飛快地躥騰逃跑。每當野兔遇到危險開始逃跑的時候,都會很有趣兒地翹起它那短短的尾巴,尾巴下邊屁股上那片兒好看的白毛特別顯眼,就像舞臺上跳芭蕾舞的美女,故意抬腿偶爾露出性感的白褲頭兒一樣,只是人們弄不清逃跑的兔子是雌性還是雄性,即便是雌性,也根本引不起男人們對芭蕾舞和美女的絲毫聯想,因為這裡的人們,根本就沒看到過或聽到過“芭蕾舞”這樣的洋玩意兒。
麥田裡也會偶爾聽到狗的汪汪叫聲,或許是狗子在追趕野兔,或許是狗追不上野兔就懊惱的狂叫幾聲。這時割麥的人們會厭惡地罵上一句:“沒用的笨狗!把麥子都禍騰倒啦……”
這個季節麥子比狗重要,其實很少看到這些笨狗抓到狡猾的野兔。人們似乎在心理上,也不太希望這些醜陋的土狗抓到矯健可愛的兔子,更不希望看到土狗撕咬兔子血淋淋的場面,人們更多的是希望抓到一隻活的兔子當作寵物養起來。但即便抓到或大或小的活兔子,也是不好養的、養不熟的,養不了多長時間,要麼野兔抑鬱而死,要麼野兔躥回到田野裡,無論如何野兔是不會甘心當作人類的寵物的,野兔離開野外就不能生存。
“咦……這是什麼蛋啊……”一個割麥的婦女在麥壟間發現一窩鳥蛋,雙手捧著幾枚鳥蛋站起身詫異地叫道,“上面都是紫灰色的斑點兒……”
旁邊兒一個可能是她的男人的割麥的漢子,手拿鐮刀站起身,難受地咧嘴拍打了幾下後腰,看了看說道:“少見多怪……這是魚鷹蛋。”
“你把這幾個魚鷹蛋放到別處的草叢裡吧。”婦女一臉慈悲把手裡的鳥蛋向男人遞去,“魚鷹一定會找到它的蛋的。”
男人咧嘴笑道:“你還真會替鳥兒著想?!正好俺又渴又餓。”說著接過鳥蛋,他“啪啪”幾下把鳥蛋在鐮刀把兒上磕了磕,“滋溜……滋溜……”幾口就把鳥蛋的蛋清蛋黃吸進了肚子。
“咦……有點兒腥氣……”男人舔了舔嘴唇兒,又弓腰蹲下割起了麥子。
婦女望著眼前割麥的男人噘嘴嗔怪道:“你真像個野人兒!”
“大家看哇……”麥地裡一個小夥子站著一手忽閃著草帽一手指著不遠處興奮地叫道,“唱麥客的車子來啦!有好戲聽啦!”
不少割麥的男女老少都站起身,一邊喘著粗氣兒一邊憨笑著向小夥子指的地方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