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麥田好不熱鬧
麥田通往村莊走車輛的那條土路,已經荒蕪得長滿了野草。星星草開著不起眼的靛藍色小花兒,星星點點的小花兒在慚愧害羞地隱藏著。徒有其名的月牙草在又細又矮的草尖兒上,顫顫悠悠挑著月牙形狀的乳白色花瓣兒,嬌氣柔嫩的喇叭花被烈日曬得半死不活,但依然散發著甜甜的花香。蜜蜂和蝴蝶在這些可憐的花朵上毫不謙虛地採著花粉和花蜜。一陣兒乾燥的熱風吹來,蝴蝶和蜜蜂慌亂起來、紛紛隨風飛去。
當然荒蕪的土路邊還長有討厭人的蒺藜,蒺藜雖然也開花,但這個時候蒺藜的小白花兒早已變成了紮腳的硬刺兒,蒺藜對赤腳的人隱藏著一種敵意,特別是愛赤腳的放羊娃兒不小心就被扎得齜牙咧嘴。所以放羊娃兒一旦看到蒺藜秧就狠狠地連根拔掉。說來也甚為奇怪,蒺藜偏偏愛生長在路邊,好田地裡很少看到拖著長秧的蒺藜。
遲不了多長時間這條荒蕪的土路就要改變顏色了,拉麥的車輪和牲口蹄子就要掃蕩路上的這種花香野趣,野草和野花將蕩然無存,蝴蝶和蜜蜂將不再光顧。到那時土路將由淺綠變成土黃色,土路將被碾壓得面目全非、塵土飛揚。
農曆四月底臨近端午節,小麥收割的時候就要到了,農戶們開始忙乎起來,村莊裡到處傳來磨刀石與金屬摩擦的“鏘鏘”聲,那是村民磨芟刀和鐮刀的聲音,收割麥子芟刀、鐮刀不鋒利是要累壞人兒的。
村莊外邊荒蕪空蕩的打麥場上另有一番熱鬧景象。人們向麥場裡擔來一挑挑的塘水,把水均勻地潑灑麥場上,待潑灑的水洇得半乾,牲口就慢悠悠地拉著石磙,石磙後邊拖著一些柔軟的柳枝,不斷地在潮溼的黃土場上來回碾壓拖拉起來。碾壓一遍過後,牲口拉的石磙就停下來,場子上再潑灑一遍水,等場子表面半乾重新再碾壓拖拉一遍。如此重複三遍,才能把鬆軟的黃土場子碾壓拖拉得平光硬實,晾曬三五天就能碾麥子了。
牲口拉著沉重的石磙在烈日下很不情願地拖沓著沉重的腳步,使喚牲口的人兒毫不客氣地“嗨嚎!嗨嚎!”驅趕吆喝著,並不耐煩地向牲口的屁股上甩上一鞭,咋呼道:“走快點!懶洋洋地!料給你白加啦!”
石磙生鏽的鐵柱頭與生鏽的鐵凹窯摩擦出“嘰嘰哇哇”的刺耳聲音,老母牛的小牛犢在場邊興奮地戲耍蹦跳著,當看到老母牛捱了鞭子,立即停止了蹦跳,兩眼可憐巴巴地望著它的老孃。小牛犢不會想到,當它長大它的命運與它的老孃一樣。
街市上的屠戶也忙碌起來,屠戶把一頭頭的肥豬宰殺乾淨,一塊塊兒的鮮肉掛在街市的肉架上等村民們來買。
除了逢年過節,這個時候也是賣肉的好季節。因為麥收是流汗和費力的活兒,大熱天割麥的人兒都想吃點兒葷菜,以便補充身體的能量。收割的村民寧願平時農閒節省點兒,收麥的大忙季節就咬咬牙割點兒肉改善一下生活。但也有割不起肉的農戶,那隻好多吃些紅薯澱粉做的涼粉來代替了。也有當時沒錢割肉的聰明村民,就向屠戶賒點兒肉等收完麥子麥子賣了再還錢。屠戶對這樣的窮戶也很融通,都是鄉里鄉親的,誰都熟悉誰並不擔心賴賬。其實窮戶只要種有田地,屠戶就敢賒肉給他,但不敢賒給那些大煙鬼和賭徒,半斤肉也不敢賒給他,賒給他等於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一大早天微微亮,村莊裡就從每家每戶冒起了裊裊炊煙。婦女們忙活起來,收穫的喜悅盪漾在農婦的臉膛上,她們一邊忙碌一邊嬉笑著:“要收麥子了……要吃白蒸饃啦……”她們要為割麥的人兒準備飯食、茶水,還要為中午這頓飯準備烙餅,因為割麥的人兒中午是不回家吃飯的,就在麥地裡就著涼茶水啃烙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