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大雪中仍在河邊守望
河灘裡的衰草枯蒿,被蒙蓋在厚厚的雪被裡。被厚雪掩埋了大半截的雜樹,光禿禿的樹枝上凝結著一層層薄薄的冰花,像孝子賢孫們弔喪時手裡拄著的纏著一層層白紙的哀仗。
黃河灘的野兔被大雪封住動彈不得,在厚厚的雪地裡只露出半個腦袋。狐狸野獾被大雪逼進了洞穴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這白色的海洋裡看不到一隻水鳥,鉛色的天空聽不到一隻水鳥的鳴叫,唯一聽到的是高空幾聲飢餓的鷹啼。
一群撲撲楞楞在雪野上飛來飛去,找不到窩兒的暈頭暈腦的鵪鶉,稍微給大自然帶來些許生氣。
被大雪堆滿銀屑的黃河灘裡,蘆根兒的茅草菴兒連同它的人兒,都消失在白色的世界裡,消失得沒留下一點兒痕跡,就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荷花的心裡恐慌地念叨著:“俺的兒子啊……兒子在黃河灘裡會不會有事兒哇?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雪……”
她一大清早顧不得洗漱,就急急忙忙給兒子做了幾張烙餅,用紗巾把盤在頭上的兩條長辮子裹得嚴嚴實實,手裡拿著一把鐵鍁,費力地不停鏟著沒膝的大雪,她拼著老氣兒要從古寨家門口向黃河灘剷出一條雪道。
這時只聽到“哐”地一聲鑼響,“哐”地又一聲鑼響,緊接著“哐哐哐……”幾聲鑼響……這是一個臉色黝黑的壯漢身披反毛羊毛皮襖,左手拎著一個破銅洗臉盆,右手舉著一根一頭兒差點兒燒焦了的燒火棍,站在大雪覆蓋的寨牆上,向村裡高聲喊道:
“嗨……驢丟了。”“哐!”他敲了一下破銅盆。
“嗨……槽裡的驢丟啦!”“哐!”他又敲了一下破銅盆。
“嗨……昨個兒夜裡大雪壓塌了驢棚,俺的老叫驢蹭斷韁繩跑丟了……鄉親們要是誰看見了吭一聲兒啊!找到驢俺請喝酒。”
村莊裡安靜得一點兒迴音兒都沒有。這大雪天的清晨厚雪堵著家門兒,人兒被堵在了家裡,被厚雪覆蓋的大街小巷看不到幾個人影兒。
這個敲破銅盆的漢子看到了躬身使勁兒剷雪的荷花兒,因為荷花兒把頭臉裹得嚴嚴實實,他看不清是誰就問道:“這大清早的……剷雪的是誰哇?”
荷花兒直起身腰抹著額頭的薄汗回應道:“是俺啊……您大旺哥比俺起得還早。”
“喔……是荷花兒呀……這大雪下得夠嚇人啦!你起這麼早鏟著厚雪是幹啥呀?”
荷花兒帶著哭腔說道:“去河灘裡尋找兒子。”
“唉……”壯漢大旺向著荷花兒嘆了一口氣兒,“是得去尋找尋找……俺在寨牆上都看不清河灘的影子啦!南邊成了白茫茫一片……那你趕快去吧!小心大雪掩蓋著的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