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大鬍子”的“自在兵”
這一年的夏天過去了秋天過完了,冬天來到了。
這個冬天與往年的冬天沒有什麼區別,順著河岸刮來的寒風依然冷颼颼的。
黃河灘裡各種顏色的野花開始逐漸凋謝、枯萎,許多水鳥紛紛向南方溫暖的水域飛去。
明淨的天空出現一隊長長的人字形雁陣,在空曠的天上游動,寂寞的天空頓時盪漾著鮮活的氣息。
失去配偶的一隻孤雁緊跟在雁陣後邊“嘎嘎嘎”悲鳴不已,像“人”字兒旁邊一個躺著的憂傷問號。
孤雁聲聲嘶啞的悲鳴,在深邃的藍天和蒼茫的大地間迴盪。孤雁不僅僅是在宣洩孤獨和悲哀,一定是在尋找生死不明的同伴,或希望有可能還活著的配偶聽到它悲蒼的呼喚。
蘆根兒的父親牛壯,仍然沒有從黃河裡生還回來。
蘆根兒依然夜晚捲縮在茅草菴裡、白天站在黃河岸邊日夜守望著黃河,守望著他與母親那渺茫的夢想。
一天,天剛矇矇亮,呼嘯的寒風挑逗得窩棚裡的蘆根兒一夜難得安睡,大風稍稍停歇下來他剛想迷糊一會兒,就被不遠處的人喊馬嘶吵鬧得睜開了眼睛。
他迷糊糊伸長脖子朝吵鬧處瞭望,只見一隊人馬,順著河灘被枯黃的雜草覆蓋的小路像一條一眼望不到尾巴的飢餓蟒蛇,向窩棚這邊急速地爬了過來。
“呀……”蘆根兒驚恐起來,“這是啥隊伍哇?來黃河灘幹啥?”
他揉揉睡意頓消的雙眼,又用力拍拍腦瓜蓋兒,還是難於弄清這隊人馬的來頭。
突然隊伍停了下來,他模模糊糊看到隊伍中有人舉起大槍,“咚咚”朝窩棚放了兩槍。呼嘯的子彈穿過棚頂的茅草,冒起一股青煙。他嚇得趕緊雙手抱住腦袋,緊閉眼睛趴了下來。他從未經歷過這種嚇人的陣勢,他雖然小時候經歷過農曆三月初三古寨抗擊土匪的戰鬥,但那時他離戰場比較遠沾不到邊兒。
過了一會兒,他在嗵嗵的心跳中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隨即被一雙鋼鉗般的大手,像老鷹抓小雞一樣被拖出了窩棚。
這時天已大亮,他不得不驚慌恐懼地看著這些掂槍的大兵。
他被兩個扛大槍的人兒,反扭著胳膊輕易推搡到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大鬍子面前。
大鬍子像是這支隊伍的頭頭兒,他帶領的隊伍穿戴五花八門兒,隊伍的槍支也雜七雜八。
這是一支在性質上很難歸類的武裝,說是土匪吧,不搶老百姓。說是國軍吧,專和官府作對。說是黨派武裝吧,又沒政治目的和政治主張。說是農民起義軍吧,既不攻城又不掠地。說是一群烏合之眾吧,軍紀森嚴,令當官的聞風喪膽,人馬還沒到城邊兒,嚇得衙門裡的老爺們跑個淨光。說是流寇吧,也不太準確,是流而不寇。官府裡弱勢孤獨的好官攤上有背景、靠山大、根子深、難惹弄的孬官,還向這支隊伍的頭領密發請帖求援。一旦收到求援請帖,隊伍就把孬官的府邸包圍起來,無論男女長幼滿門抄斬。對孬官心狠手辣,從不心慈手軟,把孬官的錢財充作軍餉。
因為這支隊伍常常與官府作對,所以官府常常對這支隊伍圍追堵截、急於消滅而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