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男人剪辮,女人放腳
延著,就像甩不掉躲不開的吃人魔鬼,隨時都在吞噬著鮮活的生命。
村莊裡的黎民百姓對改朝換代能夠過上好一點兒日子的唯一希冀,像肥皂泡兒遇到狂風一樣破滅了、沒影兒了。除了男人互相尷尬地看著光光的腦袋,女人看著晾曬的長長的腥臭裹腳布,都表現出少有的一臉茫然的傻笑。
街上依然不斷來回拉鋸似的過隊伍催糧派款抓壯丁兒,老百姓照舊還得像牛馬一樣耕田交租上繳皇糧,照舊還得養兒育女、屙屎拉尿。改朝不改朝、換代不換代,似乎與他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他們唯一看重和關心的是田地裡的莊稼,他們唯一擔心和懼怕的是戰爭和天災。
像冷兵器時代的古城堡一樣的這個村寨,聳立在以大象為地域圖騰的黃河中游與下游分界的北岸,遠看像被歷史遺忘的先民部落。
圈著這個村寨的黃土寨牆,是用黏性十足的黃膠泥夯建起來的,黃膠泥經過歲月的染色,呈現出青銅般的古韻,透出一種化石般的歷史氣息。
每當夕陽照在寨垛上的時候,給人一種蒼茫神秘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在沙漠裡看到一艘被半埋在沙粒兒裡的古船,使人產生一種遙遠悲涼的追憶。
圍著黃土寨牆一圈兒像護城河一樣的壕溝,大約有三人深,寬度能並排走下兩輛牛車,襯托得黃土寨牆高不可攀。黃河漲水的時候就灌滿了一壕溝河水,遲個兩三年才能乾涸。一旦乾涸壕溝裡就熱鬧了起來,像黃麵糊塗一樣黏稠的泥巴水裡,翻滾跳躍的鯉魚和蠢蠢欲動伸頭探腦的與黃泥巴顏色一樣的老鱉,就成了村民競相捕撈的對象。
這是一座既不雄偉也不壯麗的泥巴寨子,雖然堅固厚實的寨牆大約有三丈多高,但與官府重鎮用磚石砌成的城牆相比,還是顯得低矮原始但很有生氣。若把圓圈兒形狀的寨牆拉直,足有八九華里的長度。用石硪夯實的厚厚黃土寨牆,就像守衛村莊的勇士的盾牌、鎧甲,人們期望它能夠擋住和化解黃河浪濤對村莊的衝擊,擋住和抵抗匪幫對村莊的搶掠。
由於歲月的浸潤和大自然的恩賜,厚實的寨牆似乎變成了花草灌木生長繁衍的沃土。寨牆上生長著許多知名和不知名的野花灌木,野花灌木中間盤踞著爭相攀爬的荊棘藤蔓,荊棘藤蔓上被野性十足的薔薇強勢地纏繞覆蓋著,薔薇身上長滿了像蒺藜一樣的尖刺兒,使善於攀巖的貪嘴山羊望而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