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海城縣令
從大牢出來,薛沉魚也顧不上身上那股從牢裡染上的酸臭味,便先去找了司徒禎。
“世子可願意多一批賑災糧?”
司徒禎被她問的愣了下,“薛大姑娘這是?”
她身上的味道,一聞就知道是去過大牢,剛從那裡出來的。
當然,他自己也是一身味道。
“鄭多奇是海城分號馮掌櫃拉入夥的,幕後之人是縣丞吳方。而整個海城縣的官吏,基本上都參與其中了。”
薛沉魚說著,把鄭多奇的那份口供給了他。
司徒禎快速掃了一眼,原本還晴著的俊顏,瞬間轉陰,烏雲密佈。
“你想怎麼樣?”
“我傾盡所有的財產,才買了這麼多糧食來賑災。本意是救人,卻被人利用作了屠刀。世子,我只請求你,讓這些人不得好死。”
“薛侯長女傾盡海城商號之力,捐贈價值三十八萬兩銀子的賑災糧。極大限度上幫助了朝廷穩定民心。”
司徒禎略一沉吟張嘴就來,說完才問道,“薛大姑娘以為如何?”
“可。”
司徒禎又低頭想了想,說道:“竹山、懷遠兩縣災情大有緩解、民心安定。”
“唯有海城縣,賑災糧被貪官汙吏所侵吞,囤貨居奇,牟取暴利,辜負皇恩,其罪當誅!至於海城商號內部的事,就由商號自行處置,若有需要官府協助之事,隨時跟本世子說。”
薛沉魚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那就多謝世子了。海城商號的事情,我會處置妥當的。”
“幸不辱命,那小女就先告退了。”
司徒禎點點頭,表面上雲淡風輕,實際上心裡已經高興地恨不得把薛沉魚包起來轉圈了。
等她出了門,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她竟是連縣尉三人說了什麼也沒問。
她的分寸感也太好了。
誠王世子有些懊惱她太過公私分明,又慶幸她公私分明。
然後就想給自相矛盾的自己一拳,好清醒清醒。
馮掌櫃暫時被關押在海城商號。
薛沉魚回去換了身衣裳,把那身酸臭味洗掉之後,便親手寫了狀紙,將馮掌櫃侵吞商號財物、勾結官員盜賣賑災糧的事親手寫進狀紙。
然後更是親自將馮掌櫃扭送縣衙。
至於縣衙裡的那些蠹蟲,如典吏張豐、主簿王濤,縣尉宋大平這種,就直接下獄,查實罪名之後統一處置。
至於那些胥吏,例如班頭之類的,直接就處置了,該免職免職,該打板子打板子。
不過,這些人都是逃不過一死的了。
不是之前的種種,官商勾結,謀害縣令等,光是盜賣賑災糧、害死無數百姓一案,就夠他們死好幾次了。
之後,司徒禎在給陛下的摺子裡寫道:“薛侯長女傾盡海城商號之力,捐贈價值三十八萬兩銀子的賑災糧。極大限度上幫助了朝廷穩定民心。”
“竹山、懷遠兩縣災情大有緩解、民心安定。唯有海城縣,賑災糧被貪官汙吏所侵吞,囤貨居奇,牟取暴利,辜負皇恩,其罪當誅!”
當然,他也寫明瞭,海城商號的商隊販賣糧食本為盈利,但後來見到南方如此慘狀,便將糧食悉數用於賑災的事。
陛下是個寬厚仁君,不會要求做好事必須是十全十美的。
於是,也促成了薛大姑娘得了封號的事。
不過,那是後話了。
帶兵去了東水鎮苗山村的薛侯,在薛沉魚把馮掌櫃扭送縣衙之後,也傳來了好消息。
“老師說,已經找到了縣令何元駒,還抓到了幾個小頭目。具體的,要等他回來才能知道。”
幕後黑手什麼的,不適合這樣白紙黑字地送回來,但這麼說,那就是很順利的。
薛沉魚面上終於露出喜色:“真是太好了。”
過了兩天。
薛侯便押著人回來了。
因為知道他們回來的消息,薛沉魚他們早早地在院衙門口等候,也得以見到傳聞中久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海城縣令何元駒。
薛侯騎著高頭大馬走在了最前面,一身鎧甲威風凜凜,一路都接受著百姓的歡呼。
之後便是一身素衣坐在馬背上的年輕男人。
士兵牽著馬,走得不快,他梳得一絲不苟的鬢髮,詮釋了此人的嚴謹。而他臉色蒼白、兩頰凹陷,風吹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瘦的皮包骨的身形。
消瘦的過了頭,看上去就吃了不少的苦。
沿途有百姓認了出來,“看,那是不是縣令大人?”
“是啊,那就是我們的縣太爺何大人啊!”
“他怎麼瘦成這樣了?”
議論紛紛。
“薛侯,一路辛苦了。”司徒禎擺出了誠王世子的派頭,又拿出了禮賢下士的態度,在縣衙門口親自迎接剿匪歸來的薛侯,以及眾將士。
陳明軒也跟著出場,但沒有喧賓奪主。
“不敢不敢,都是為朝廷、為陛下辦事。”薛侯客氣道。
“諸位也都辛苦了。”司徒禎又對後面的將士說道。
大家也都是異口同聲的:“為朝廷為陛下,不辛苦。”
司徒禎點點頭,很滿意這種官方的對答。
薛侯翻身下馬,衝他抱拳行禮,“見過世子,末將幸不辱命,找到了何縣令。”
說著話,士兵牽著馬把薛侯口中的何縣令帶上前來。
身形極度消瘦的年輕男人,在士兵的攙扶下,很吃力才下了馬。
“下官何元駒,見過誠王世子殿下,見過陳大人。”那個瘦弱的年輕男人對著司徒禎,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禮,又問候了陳明軒。
薛沉魚看見何元駒是有些驚訝的。
雖然她猜到在阿爹後面的人就是海城縣令,但她一直以為那個縣令是個四五十歲的老頭子,沒想到竟如此年輕。
他看上去,也就跟誠王世子還有陳明軒他們差不多大吧?
“何大人受苦了,不必如此多禮。”司徒禎抬抬手。
薛沉魚無官無爵,自然不會主動去湊合這些。
只是等薛侯把何元駒交給了司徒禎,這才走上前,“阿爹,此行可還平安?”
“放心吧,阿爹沒事。”薛侯生怕兩個女兒擔心,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薛落雁噘了噘嘴,拉著他的胳膊撒嬌,“阿爹,你這次回來就不會再出去了吧?是不是要跟我們一起回京?”
剛想誇小女兒乖巧懂事的薛侯:“……”
“阿爹有公務在身,和不和我們一起回京,也不是阿爹說了算的。”薛沉魚說著,捏了捏薛落雁的小臉,“落落乖,你可是要保護阿姐的。”
“是哦,我是要保護阿姐的。”薛落雁美滋滋地又保住了薛沉魚的胳膊。
何元駒也與陳明軒還有司徒禎他們寒暄了片刻,之後便都進了縣衙聊正事。
“世子英明,之前下官一直在查縣丞吳方的事,後來旱情嚴重,下官幾次上書朝廷,也都被他攔截下來,之後我便發覺他勾結糧商,囤貨居奇。”
“可沒等下官找到他的老巢,便落到他手中了。”
司徒禎點點頭。
之後,何元駒也說了自己角度的關於倒賣糧食的事。
海城縣的旱情原本還沒有竹山、懷遠兩縣嚴重,可他卻發現糧價高的出奇,很多百姓吃不起糧了。
他想盡辦法也無法緩解旱情,只能上奏陛下,希望朝廷能賑災,更希望陛下能允許他開倉賑災。
可發出去的奏摺一而再再而三的石沉大海,之後他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的奏摺被劫了。
想盡了辦法,兵分幾路送出去,但到了太守那一關,也沒有了下文。
沒辦法,他只能另尋他法,找來了縣裡的豪紳大戶,希望他們能出面幫忙一二。但這些人表面上說的好好的,轉頭便沒了下文。
他再去找,他們便擠出來一點糧,轉頭又沒事人一樣。
一來二去的,便拖了許久。
他甚至想過去抄他們的家,但不合規矩,只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