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 “神隕”
北陸的日照時間已經大幅度縮短。
就像是先前極晝來臨前的大幅度天氣變化,只是短短兩三天,北陸的白日就從還勉強足夠一個“半天”的時長,驟然縮短為了短短几個小時。
甚至這種劇烈的變化還在繼續發生。
“按照現在這種情況,大概再有不足一個月,極夜就要來臨了。”
土生土長的北陸人伊戈斯拉夫仰頭看天,喃喃道:
“日照時長驟減會持續幾天,在白日不足一小時後開始放緩,接下來就會是持續十多天的極短日照,隨後,就像是每一個很普通的夜晚一樣,等到人們在第二天沒等到太陽的光亮,就代表北陸已經進入了極夜時期——記載裡是這麼寫的。”
“北陸對於極夜的記載似乎很消極。”
以撒看了他一眼。
“按照北陸對於教廷的排斥,我本以為,你們應當更為排斥極晝,或者即便是相差無幾,也不至於出現如此分明的差距。”
他家的領地雖然在靠近南陸的邊緣,但好歹也是一大侯爵領,北陸在極晝期間會迎接獸潮這種大事連中陸都頗為重視,畢竟一旦人口數量逐年減少的北陸無法抵擋獸潮衝擊,突破了這道防線的獸潮自然就會蔓延到中陸邊境,連教廷都派出人手前往支援,文圖斯領有所瞭解也是理所當然。
但民風彪悍的極寒之地對於獸潮的緊張程度甚至比不過中陸北陸交界處的領城,北陸人對於極晝獸潮的看法,也不過是帶著一種“家裡大型寵物鬧騰起來了要全家一起制服”的感覺,總體環境也還算穩定——和伊戈斯拉夫提起“記載”中顯而易見的消極態度完全不同。
“我也不太瞭解。”
伊戈斯拉夫聳了聳肩。
“上一次極晝極夜出現的時候,我還沒出生,不過我的老師經歷過一次極夜,他說在極夜期間,不僅僅是魔獸,連人類也會變得格外暴躁,甚至還有一些人像是遭受了精神系魔法的誘導,主動走出受到庇護的住所,前往充滿了詛咒的遺蹟中,進行自我毀滅。”
“這是‘極夜的詛咒’,曾被懷疑為神明隕落的詛咒。”
菲涅爾突然插了句話。
“會出現這種天氣的地方,都會出現這種詛咒,如果僅僅是北陸,還可以推測為與魔族領地接壤的影響,但連南陸都會出現這種狀況,除了未知的詛咒,沒有其它的解釋。”
“……”
林恩的心情有點兒微妙,他想這難道不是和日照不足容易引起負面情緒有關嗎,不過再想想這都已經是魔法世界了,講科學說不定更會被嗤之以鼻,或許用“詛咒”來解釋要更符合民情。
不過,菲涅爾剛剛似乎提起了什麼很特殊的詞彙。
“‘神明隕落’是什麼?”
林恩問道:
“出現過神明死亡的情況嗎?”
然而此話一出,他卻吸引了頗為意外的目光,連菲涅爾的奇異視線都毫不掩飾從斗篷下看過來,除了託蘭一如既往對他的任何發問都不提出質疑,所有人似乎都對他這個問題感到奇怪。
“小隊長,有時候我甚至會懷疑,你是不是沒在這個世界上生活過。”
伊戈斯拉夫咋舌:
“連誕生在最偏遠雪山中,一輩子沒離開過山村的獵戶都知道,魔力的存在,是神明戰爭時隕落神明力量的證明,你連黑暗魔法都學到了禁咒的程度,怎麼會不清楚這個?”
林恩:“……”
——說對了,他以前還真的沒在這個世界上生活過。
他穿過”這種頗為科學的概念,還不太習慣這個世界的大陸似乎就是一塊巨大無比的展開陸塊……魔法世界的常識經常能把他的認知按在地上摩擦。
“林恩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
最有話語權的金髮牧師嘆了口氣,似乎有點兒想要扶額。
“他不知道國王的姓氏,不知道大陸的名字,甚至在聽見牧師對光明神的讚頌,還會問我‘光明神做過什麼好事嗎,為什麼會這麼受尊重’。”
林恩沒出聲,而是微微目移,開始盯著一旁的雪地看了起來。
【這句話問得倒是很對。】
耳中,白斗篷突然輕笑了一聲。
【“光明神為什麼這麼受到尊重”……天使一族是最為崇敬光明神的種族,也是最為忠誠的信徒,但在覆滅之時,也未曾得到光明神的絲毫垂憐。】
“很奇怪的想法。”
伊戈斯拉夫評價道。
“法師對神明的信仰更為純粹,在魔法一途的道路上才能走得更遠,這點連我都清楚。”
“神明的隕落導致世界出現了魔力。”
此時最有耐心的反而是菲涅爾,他像是曾經也見過類似的場景一般,很平靜地對林恩講道:
“神隕之戰中死去了難以估量的神明,神明溢散的力量化為精純的魔力,被世界上的各個種族所獲取,死去神明的軀體瓦解,化為某些奇特的種族或地形。”
“那傢伙對這個世界的瞭解也格外匱乏,和你看起來差不多。”
菲涅爾的聲音嘶啞難聽,聽起來卻格外平和。
“北陸便是寒冰女神隕落之地,南陸火山是岩漿之神瓦解的軀體所化,光明神為神隕戰爭中的贏家之一,將力量分給了天使一族,另有外溢的力量分佈在大陸上,所以有的時候,也會有存在光明天賦的其它種族誕生。”
【上一任“勇者”對世界也是這般無知。】
白斗篷在林恩耳中窣窣地補充。
【曾經的歷任勇者鮮少存在記載,所以尚且不清楚他們的特徵,不過如果僅僅以前任勇者來看待,你或許才應該是成為“勇者”的人選。】
只淺淺提及了一下幾乎是這個世界常識的“神隕”,菲涅爾便不再多說,而白斗篷更是直接透露出他對於“光明神”的牴觸,空氣中的氣氛一下子就沉寂了下去。
林恩也很老實,選擇不再發問。
因為,他們這支隊伍的氛圍越發奇怪起來。
隨著極夜的接近,白斗篷越來越喜怒無常,經常前一秒還語氣輕柔地在林恩耳中提醒哪一個方向存在魔氣汙染的痕跡,下一秒就好似突然癲狂起來,喃喃著要殺光魔族,導致林恩體內的暗示也被劇烈催動。
有時甚至會導致他一個晃神,再反應過來時,就已經被菲涅爾的骨爪按趴在地上,眼前是掌心流著血的以撒,記憶也變得一片模糊。
菲涅爾的態度也開始變得奇怪,他一開始還對託蘭是一副格外看不慣的狀態,而隨著極夜的臨近,他似乎轉而開始在乎起其它事情來,越來越沉默,雖然整個人都被包裹在黑袍裡,但菲涅爾似乎不知曉應當如何掩蓋氣息,連伊戈斯拉夫都覺得隊伍中的氣氛越發古怪,調侃林恩的次數都變少了很多。
林恩對於“多召喚幾條骨龍”的魔法進度也遲遲停滯不前,只有那頭哈士奇一樣的骨龍跟在幾人身後追著尾巴飛。
明明菲涅爾都已經承諾了,如果他成功做到這一點,就將針對其它魔力的封印的解除,但林恩就像是又一次陷入了瓶頸一般,即便將法杖與劍都扔進了空間裝備,也再也沒有成功召喚出一頭正常點兒的骨龍。
日照的時長就如伊戈斯拉夫所說一般,先是經歷了幾天的驟減,緊接著,縮短為不足一小時的白日後,日照的減少開始變得平緩起來,但仍舊是每日都會穩步縮短。
古戰場遺蹟的汙染怪物數目也莫名其妙驟減,像是在醞釀著什麼大事一般,在逐漸逼近的極夜的這段時間,透著一股風雨欲來的感覺。
菲涅爾不再領著他們在古戰場遺蹟中兜圈子,而是目標明確地直奔一個方向前進。
林恩記得這個方向。
這個方向一直通往菲涅爾曾帶著他們抵達過的古怪祭壇。
此時,北陸的日照時長,還有不足一個小時。
——
南陸。
如聖子諾亞所想一般無二,塔金城的獅族獸人,的確派出了格外強悍的族人,在他們成功穿過密林沼澤後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