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好夢





“……”




寂靜。




他不回答,蕭紹好脾氣地繼續:“那你有夢見過我嗎?”




蕭紹前世登基時,戚晏已經自請去了福佑寺,他登基不久,戚晏就死在了裡面,他們前世交集不多,可蕭紹就是想知道,戚晏有沒有夢見他。




“……”




更深的沉默。




蕭紹實在好奇,他在床沿坐下,湊近了些,鼻尖險些抵到戚晏的額頭:“有嗎?有嗎?”




戚晏已經靠住了牆,他避無可避,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居然抬手推了蕭紹一把,將人從面前推開,才幹巴巴道:“沒有。”




“沒有?”




意料之中,可蕭紹莫名其妙的不滿起來,不過因為“仇敵的預知夢裡沒有自己”這種奇怪的理由發作太過離譜,他便沒有追問,只抽開身:“好吧。”




此時夜色深沉,已敲過了二更鐘,侍人端來藥,戚晏喝乾淨了,蕭紹則抽身離去,他放下戚晏床頭的簾子:“你好好休息吧,養精蓄銳,將臉色養的好看些,明天下午我帶你去看姐姐。”




戚晏點頭應了。




簾子阻絕了外部的視線,屋內燈火一一熄滅,腳步聲漸遠,蕭紹離開了。




房中安靜下來。




隆冬時節,連蟬鳴鳥叫也沒有,寂靜的可怕。




藥性蔓延上來,眼皮漸漸沉重,可戚晏不願閉眼。




因為只要閉上眼,夢魘便如影隨形,一刻不歇的跟上來,那些夢如此真實,每個場景都身臨其境,戚晏甚至能聞到血肉腐爛的腥臭,嗅到牢房鐵鏽的生冷,就彷彿這些並不是個夢,而是真真正正的發生過的事。




他一刻也不想停留在夢中。




可是人終究很難抵抗生理反應,艱難熬到三更天,睏意上湧,戚晏控制不住的闔上眼,而他闔眼的瞬間,便墜入了夢境。




宮門,大雪。




明黃的琉璃瓦,硃紅的宮牆盡數




掩在了白雪皚皚中,而他似乎被誰罰了跪,膝蓋沒入雪中,抵在青磚上,很快沒了知覺,剩下鑽心徹骨的劇痛,而恍惚之間,他聞到了什麼味道。




不是腥臭,也不是鐵鏽,是一種鎮靜溫和的味道,有點熟悉。




戚晏恍然中想,似乎是蕭紹身上的味道。




蕭紹是皇子,他本人不在乎衣著打扮,但他的服飾由著禮制,下人日日薰香,杜衡、白芷、甘松等藥材一一搗碎,製成香囊放入衣櫃中,等取出時,就自帶了種疏離平和的味道,久而久之,成了蕭紹獨有的味道。




戚晏皺眉尋找,最後將臉埋入了被中。




蕭紹攬過這床被子,這裡的味道最為濃郁。




戚晏沒說的是,之前他的夢都一一實現了,不論是抄家,上吊,入獄,承罰,還是別的什麼,都與夢中一般無二,而與夢中不同,是從蕭紹把他帶走開始的。




蕭紹把他帶走了,沒有罰跪,沒有責難,他見到了老師,有了冠禮和字,姐姐也沒有死。




在戚晏的種種噩夢中,蕭紹從不曾出現過,戚氏抄家與他無關,宮門杖刑罰跪與他無關,可現實中,蕭紹卻頻頻出現,他的到來完全打亂了夢魘的節奏,他像是一個標誌,區分著夢和現實的差距,是這場無休無止的責難的分割符,有蕭紹的味道在,就代表著這只是一個夢。




於是,他漸漸安定下來,巍峨的宮門變為燒著暖爐的皇子府邸,厚重的白雪變為暖呼呼的棉花被子,艱難的跪姿變成舒適的平躺,戚晏蹙著的眉鬆開,呼吸也逐漸平緩。




他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