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飼養

半邊豬放不下冰箱,只能被吊起來,掛在還算涼快的陽臺。




陸見川在路上還精神無比,一回家便迅速卸了力氣,等方行舟晾好衣服上樓的時候,發現他歪在浴缸裡睡了過去,浴缸裡的水早已涼了個徹底。




他把陸見川輕輕推醒,讓他回床上睡。




陸見川打著哈欠裹住浴巾,困得眼睛都對不準焦距,用潮溼的嘴唇親了親方行舟的側臉,說了一句“晚安”,然後閉著眼睛夢遊般往臥室走。




等方行舟洗完一身肉腥味出來,陸見川已經倒在床上睡著了,頭髮只吹了半乾,被子也沒蓋,眉頭微微皺著,似乎在做一個不怎麼愉快的夢。




方行舟拿過吹風,調到最低檔,耐心地幫陸見川吹頭髮。




吹到快全乾的時候,身邊人的身體忽然抽搐了一下,像是在噩夢裡被驚醒,頭冒冷汗地驟然睜眼,對上方行舟的眼睛。




急促的呼吸掩藏在吹風機的噪音之下,陸見川的瞳孔一點點聚焦,胸腔起伏,痴迷地看了方行舟幾秒,似乎還分不清夢裡還是現實。




方行舟一邊吹一邊順著他的頭髮,問:“做噩夢了?”




陸見川緩慢地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朝方行舟笑了笑,神色有些黯然,小聲道:“抱歉,寶貝。”




黑白分明眼睛慢慢融為一體,變成猩紅色。




方行舟一愣。




他在吹風的嗡嗡聲中望著陸見川逐漸脫離人類的眼睛,心臟開始急劇跳動,一種強烈的預感衝到頭頂。




陸見川準備現在修改他的記憶。




無法克服的恐懼沖刷著他的理智,四周的空氣逐漸變得粘稠,溫度快速下降,陸見川身上的神秘幽香一下濃郁起來,讓人聯想到長在地獄裡的死亡之花。




方行舟的關節幾乎要被冰凍住,他聽到自己牙齒咔咔作響的聲音,從一片猩紅的眼球裡隱約看到了熟悉的倒影。




不……




不能……




指甲陷入手掌,短暫的疼痛感刺激大腦,方行舟猛地往吸一口氣,身體內忽然爆發出一陣奇蹟般的力量,竟成功抬起手來,遮住了陸見川的眼睛。




陸見川:“?”




他不敢置信地微微張嘴。




舟舟居然在被他掌控了大腦之後……如此輕而易舉地擺脫了他的控制?




是他被蛋削弱了力量嗎?還是舟舟在他未察覺的時候遭到了汙染?




吹風還在嗡嗡的響,把陸見川的冷汗吹成熱汗。他握住方行舟冰涼的手腕,想要將他拉開,可捂著他眼睛的手出乎意料的用力,一下竟然沒能成功。




眼睛裡的猩紅早就被嚇退了,眼球重新變得黑白分明。陸見川驚悚地在黑暗裡眨眼,無論操控失敗的原因是什麼,他都不得不面對一個麻煩的事實:




方行舟親眼見到了他非人的一面。




陸見川臉上血色全無,嘴唇幾次輕張,都沒能發出任何音節。




一段短暫又漫長的




僵持。()




許久,方行舟緩慢地將手移開,對上陸見川已經恢復正常的眼睛,露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自然一些,道:你的眼睛是太乾了嗎?我剛才怎麼好像看到好多紅血絲。




?想看獨行醉蝦寫的《觸手攻揣蛋該掛什麼科?》第 41 章 飼養嗎?請記住本站域名[(()




說著,他伸手去確認陸見川的眼睛,努力剋制住指尖的發抖。




陸見川愣了片刻,感覺到愛人用冰涼的手指翻開自己的眼皮,低頭靠近一些,認真地看了片刻,然後道:“是有點發紅,我幫你滴點人工淚液。”




他關掉吹風,離開臥室去拿醫藥箱,腳步很快,似乎在逃離什麼。




一切看起來如此正常。




他一離開,陸見川終於從快要窒息的感覺裡緩過神來,冒出一截觸手擦擦額角的汗,肚子裡的蛋也受了驚直鬧騰,大約意識到自己差點就要遭到另一個母體的厭棄。




陸見川捂著肚子,被駭得雙眼放空,和小怪物一起感到深深的心有餘悸,喃喃道:“差一點就要被你爸爸趕出家門了……”




胚胎脆弱的心跳已經飈到一百五。




不能再輕易動用力量了,陸見川想,舟舟最近越來越敏銳,或許是胎兒太小,還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讓另一個母體遭到了潛移默化的汙染。




在孩子真正出生之前,只要不暴露出致命的破綻都沒關係,等到孩子出生之後……有了血脈相連的新生命存在,舟舟或許可以順利地接受既定現實。




一大一小靠在床頭緩了好幾分鐘。




方行舟拿了人工淚液,去盥洗室洗了一把冷水臉,壓住內心深處不停湧出的恐懼,思緒翻滾。




他重新走進臥室。




陸見川已經睡意全無,翻身下床,伸手抱住老婆,在他臉頰處蹭了蹭,啞聲道:“好睏,剛才又睡著了,我做了什麼夢遊的舉動嗎?你怎麼捂住了我的眼睛?”




方行舟的聲音平靜,帶著難以察覺的顫抖,開口道:“我想叫醒你吹頭髮,但看到你眼睛裡全是血絲,所以幫你捂住,怕強光刺激到瞳孔。”




兩人都在拼命給對方找補漏洞,陸見川的謊話從沒有這樣順利過。




“……確實眼睛很難受,舟舟,你再幫我看看好嗎?”




他在床沿坐下,摟著方行舟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肋骨處,仰著頭,朝他露出自己發紅的眼睛。




為了讓謊言更逼真,他甚至在眼球上製造出不少血絲。




方行舟的指腹貼上他的下眼瞼,沉沉地看了幾秒。




“沒什麼大事,我給你滴點人工淚液,”他啞聲道,“下次不要再這樣,我會生氣。”




陸見川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不確定方行舟說的“這樣”是哪樣,又不敢直接開口問,鼻翼輕輕動了動,從愛人的氣味中評估出他的情緒,片刻後謹慎又認真地道:“好,再也不會。”




以方行舟現在的敏銳程度,再動他的記憶可能真的要徹底暴露。陸見川額角直跳,以後必須更加小心。




方行舟深深凝視著他的瞳孔,




()擰開眼藥水瓶,仔細往陸見川眼睛裡滴了一滴人工淚液。




陸見川因為過於緊張,全程直勾勾地盯著方行舟的神色,甚至液體滴進瞳孔的那一刻,他連眨眼都忘了。




……偽裝得好差勁。




方行舟沒忍住笑了起來,冰涼發麻的四肢終於開始回溫。




他一笑,陸見川也跟著笑,後知後覺地眨了一下眼,淚液順著眼角流到臉頰上。




“睡覺吧。”方行舟道,“我守著你睡。”




莫名的,陸見川彷彿聽出了他的潛臺詞——[不要試圖在我睡著之後做什麼]。




他肩膀繃緊,點了點頭,抱著愛人倒進枕頭裡。




方行舟說到做到,守著他一直到睡著。




等他睡著之後,他又把手貼上他的腹部,確認肚子裡的寶寶也已經沉睡,然後久久地注視著他的臉,一直到後半夜。




陸見川睡得很沉,眉頭又微微皺了起來,似乎陷在相同的噩夢裡。




方行舟在黑暗中慢慢思考,將所有千絲萬縷的細節編織成邏輯的網,最後背過身去,從床頭櫃拿來手機,給新加的李旋發了一條信息。




“明天有空嗎?中午十二點半,我們在醫院對面的咖啡館見一面。”




……




第二天,陸父給方行舟打了電話,讓他們夫夫兩晚上過來吃家宴,大約是被那句“陸見川快餓死了”嚇到,想確認名義上的二兒子還好好活著。




方行舟上班時順道把陸見川提前送了過去,這是給他自己自由時間,也是給陸見川自由時間。




只要光明正大離開家裡,陸見川無疑會有無數渠道獲取食物,餵飽肚子裡永不知饜足孩子。




結束上午的班之後,方行舟給陸見川發消息,問他有沒有好好吃飯。




陸見川難得沒有秒回他信息,一直到半小時之後才發來回覆,跟他說:“老婆,今天爸爸帶我來參觀另一個養殖場,剛才在豬棚裡沒看到信息。午餐已經吃了,吃得很飽,你也要好好吃飯,晚上早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