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 95 章
也正是如此,她才得以看見,那原本將許君赫逼至死路的刺客,此刻正恭恭敬敬地向許承寧低下了頭。
“你想要的東西,在我這裡!”
紀雲蘅將另一隻手高舉,風吹得紙張不斷飄擺,被她緊緊攥在手中。
許承寧臉色一變,低頭將手中的木盒打開,赫然看見裡面竟是空的!
忽而夜鳥長啼,仿若劃破黑暗的哨聲,撥開雲霧終見月。
紀雲蘅看著許承寧,那總是帶著懵懂表情的臉在此刻變得極為堅定,即便紛飛的髮絲擾亂她的眉眼,卻依然遮不住她的眸中那一股子韌勁。
彷彿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紀雲蘅揚高聲音,近似嘶喊:“天理昭然,任何人都不得阻擋裴氏洗刷汙名,沉冤得雪!”
許承寧沉聲下令,“抓住她,將東西拿回來,生死不論。”
遲羨從旁邊的人身上拿了弓來,挑出一支箭搭上去,拉開弓弦瞄準紀雲蘅轉身的背影。他處於高的地勢,往下望去時視野開闊,本應該很輕易就能射中,只是紀雲蘅非常聰明,在轉身的一瞬間就撂下了燈籠,一腳給踩滅。
她轉身飛快地跑進密林中,月光又難以照進去,遲羨在瞬間就丟失了目標。
他對著那隱隱約約遠去的白色身影瞄了許久,最終放下了弓,從旁人手中接過刀,轉頭對許承寧道:“王爺,山林廣袤,憑屬下一人恐怕難以尋到她。”
“你們幾個都去。”許承寧將盒子用力摔在地上,錦帕捂著嘴連著咳了許多下,雙眼充血般駭人,嘶聲道:“許君赫受了重傷又摔下去,這會兒只怕半死不活,且先不必管他,將東西拿回來就是。”
遲羨頷首,旋即帶著幾人出發,朝著紀雲蘅逃跑的方向追去。
樹林抽出的新葉密集,幾乎遮擋了所有月光,漆黑的環境裡尋人是相當難的事。遲羨與其他幾人分散開來,人手一個哨子,若是找到了就以哨聲傳告。
遲羨在林中穿梭,像只生於夜中的野獸,明亮的眼睛在周圍一寸一寸搜尋。
紀雲蘅穿著白衣,這是致命的缺陷,無論光線多
()麼昏暗,只要有一絲光亮,白衣都是相當顯眼的存在。
遲羨的眼睛又極其厲害,只需一眼,就能在黑夜中抓住移動的白色身影。
他提著刀快步追上去,像只矯健的獵豹,腳下幾乎無聲,不過眨眼的工夫,就追到了白色身影的背後。
在貼近其背後時,遲羨一個躍起,想用自身的力量押在面前這人的脊背上,將人給制服。卻不想面前這人似乎也是聽到了響動,在他躍到半空中時忽而停步轉頭,驚嚇的神色在這人臉上浮現。
下一刻,這個人就被遲羨撲倒,在地上滾了一圈後,遲羨居於上位,膝蓋壓住底下人的腹部,一隻手按在肩頭,刀背則抵上脖頸。
“她人呢?”遲羨問。
卻見被他死死壓制住的人並不是個妙齡姑娘,而是二十來歲的俊俏公子,身上披著一件白色外衣,看起來不倫不類。
他縮了縮脖子,訕笑道:“遲大人,你找誰呀?”
此人正是邵生。
遲羨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肩頭,邵生立即痛嚎起來,求饒道:“別別別!都一樣,王爺不就是想要她手裡的東西嗎?都在我這呢,遲大人拿回去交差就好。”
他冷聲,“交出來。”
邵生道:“您好歹讓我騰出一隻手去拿。”
遲羨想要鬆手,卻又想起上回這人從懷裡掏出那麼一把東西想糊他的眼睛,便沒搭理他,兀自朝他懷裡摸去。
“您拿也行,就在裡面。”邵生說。
遲羨很輕易就從他懷裡摸出了一沓紙,剛要往自己懷裡放,忽而聽得頭頂風聲微動,便猛然往旁邊一翻。下一刻,薛久持刀落下,鋒利的彎刀從邵生的身側沒入地面。
他嚇得驚叫一聲,顫顫巍巍道:“薛大哥,你看準點打,別誤傷了我!”
“別囉嗦。”薛久斥了一聲,隨後朝遲羨飛撲而來。
周圍光線極其暗,加上兩人過招時身影飛快,邵生幾乎什麼都看不見,只得極快地爬起來往樹後躲。
只聽利器相撞的刺耳聲響在周圍頻頻響起,不斷變換位置。
許是遲羨拿到東西,又知道自己不敵薛久,便沒有戀戰,很快就脫身離去。薛久坐在原地喘了幾口氣,拿出火摺子一吹,火苗亮起,照出他滿是汗珠的臉。
“他孃的,這是什麼門路的人,那麼難對付。”他罵道。
邵生道:“我聽程子墨說,這位遲大人凡出手則必奪人性命,薛大哥你能把他趕跑,實在是厲害!”
薛久氣道:“少跟老子套近乎,你搶我功德一事我可沒忘!要不是太孫殿下安排我保你一命,我才不管你。”
“是是是,多謝薛大哥救命之恩。”邵生殷勤地上前,將他扶起來,又道:“咱們還是快下山去,別再此地逗留。”
火摺子被吹滅,山林重歸漆黑,萬籟無聲。
遲羨帶著東西回到杜家山莊覆命,行過滿地的屍體在正堂處找到許承寧。他脫了上衣,背上的傷已經讓人處理好,包紮的半個身子都是白色綢布,正閉著雙眼休息。
“王爺。”遲羨走上前,半跪在地。
許承寧仍閉著眼沒動,淡淡開口,“人可抓到了?”
“找到了人,不過皇太孫身邊那個能人從中作梗,我只搶回了東西,沒能殺了她。”遲羨回覆。
許承寧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究竟是那人太厲害,還是你遲羨越發懈怠?”
“屬下知錯。”遲羨低頭認罪。
許承寧沉默片刻,揉了揉眉心,疲倦之色爬滿了臉,又放軟了些許語氣,道:“不怪你,是我今夜有些急了,把東西給我吧。”
遲羨將懷中的紙拿出來,高舉著送到許承寧面前。他睜開眼,將東西接過,展開之後臉色驟然一變,“這是什麼東西?”
遲羨不言,抬頭看去,就見許承寧情緒極為激動地將紙張翻過,而後猛地往桌上一拍,發出“砰”的巨響。
他再也無法維持儒雅溫和的外表,面容變得十分猙獰扭曲,咬牙切齒,“許君赫!”
——那是幾張空無一字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