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 93 章

日頭漸漸落下,夜幕降臨,山莊點亮了各處的燈。




許君赫一聲令下,山莊裡所有下人都被押到正堂前的院子裡,烏泱泱跪了一大片,低著頭不敢吱聲。




杜員外候在邊上,悄摸擦了一把又一把的汗,中間嘗試勸過兩回,都被許君赫冷漠的眼神給嚇退。




什麼“將功補過”,不過都是嘴上說說而已,許君赫來山莊究竟是做什麼的,杜員外心裡門清,只是面對現狀,他無力改變而已。




許君赫正站在一盞燈籠下,身影被光芒籠罩,微微低著頭,臉上的神情隱在暗色中,彷彿蒙上一層陰翳。




紀雲蘅站在他身側,目光緩慢地在人群身上游移,像是漫無目的地亂看,又像是在尋找誰。




院中人戰戰兢兢,沒人說話,只餘下侍衛來來回回地押人發出的動靜。




“殿下,人押來了。”




忽而一道聲音,打破了無聲的寂靜,眾人齊齊轉頭看去,就見侍衛壓著一個婢女走來。到了跟前,侍衛往她腿窩上一踢,人就跪了下來,隨後用手將她的腦袋扶起。




紀雲蘅看見她的臉,一下就認出她是那日在堂中偷看她幾眼的那個婢女,此時她嘴裡塞了布,將整個口腔撐得死死的,正用一雙不卑不亢的眼睛看著許君赫。




“嘴裡為何塞了東西?”紀雲蘅小聲提出疑問。




“聽聞有些死士會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將毒藥藏在嘴裡,隨時隨地就能咬破,當場斃命。”邵生也小聲回道:“應該是怕她也如此。”




紀雲蘅看著那個女子,她的眼裡充滿決絕,彷彿已經做好了為主子赴死的準備。




許君赫身形一動,往前走了兩步,“東西拿來。”




程渝小步跑來,將一把弓和一支箭雙手奉上。




許君赫勾起箭,指尖順著往前一滑,落在箭頭處。鐵箭頭被打磨得鋒利,在燈光下泛著寒光,是能夠輕易穿透人體的利器。




他的指腹在上面摩挲著,緩緩轉動箭露出了另一面的箭頭,藉著亮堂的光,能瞧見上面刻了極小的字眼,隱約是個“杜”字。




大晏律法,凡主城內持有利器者,須得去官府登記在冊,並於利器上篆刻,表明隸屬。




許君赫誇讚道:“杜大人,你這箭倒是做得不錯,很鋒利。”




杜員外盯著他手裡的箭,出了一身的汗。




隨後,許君赫順手拿過弓,連同手上的箭一同遞出,對杜員外笑道:“家賊已經抓到,就由杜大人當著所有人的面手刃家賊,以儆效尤。”




燈光如晝,照亮了許君赫的臉,那笑容看起來極為溫良無害。杜員外卻猶如看見惡鬼般,嚇得微微發顫,他已經意識到這幾日許君赫頻頻來杜家,究竟是在下一盤什麼樣的棋。




“這……”杜員外推拒道:“讓人打出去就好,何必傷人性命?”




許君赫神色不變,俊俏的眉眼一轉,將紙條給了紀雲蘅,“念給杜大人聽聽。”




紀雲蘅接過,




張口便道:“主,杜近日與許紀二人來往甚密,恐另有密謀,望主儘快有應對之策,遲則生變。()”




她抬眼,看向杜員外,模樣彷彿分外天真,問道:杜大人,你與我們在密謀什麼?應對之策又是什麼?⒄()_[(()”




夜風穿院而過,涼意從杜員外的脖子灌進去,讓他猛地打了個寒顫。他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啊。”




“你是不知道,還是說……”許君赫抬手,箭頭指在杜員外的脖子邊上,若即若離,“我這抓住的或許根本就不是杜大人的家賊,而是得你授意,給人報信。”




杜員外雙腿一軟,當下跪在地上,央求道:“殿下明察秋毫,定明白草民是清白的!”




“我當然相信啊。”許君赫彎腰,將他扶起來,那弓箭就又塞進了他的手中,“所以才讓杜大人手刃這吃裡扒外之人。”




杜員外滿頭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看著手中的弓箭,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然而許君赫的耐心沒那麼多,根本等不了他想出別的對策,嘖了一聲冷冷道:“若是杜大人不敢,可以讓你兒子來。”




他下令,“將杜巖押上來!”




“殿下!還是草民來吧!”杜員外拔高聲音急急喊了一句,隨後彎弓搭箭,對著地上跪著的那婢女放了弦。利箭破風而去,直直地穿入她的心口,只聽一聲低低悶哼,她身子霎時軟了,癱倒在地,大片血液湧出來。




紀雲蘅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又轉眼去看杜員外。




白日裡她說覺得杜巖眼熟並非隨口而言,而是當真從杜巖的眉眼中看出了幾分熟悉。許君赫當時插了一句話,說“天天見”,實則並沒有,紀雲蘅也就這幾日才往杜家來得頻繁。她因著這件事思考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