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24.第 24 章





屋內燃著輕煙,門窗緊閉著,前後幾盞燈亮著,也不算亮堂。




兩個人隔著棋盤而坐,其中一人發須全白,身著銀絲飛鶴袍,笑眯眯地看著對面的人,說道:“鄭大人,可想好如何落子了?”




“孫相莫催,下官正想著呢。”對面手執白子的人道。




思索再三,這才落下子。




“大人,該用藥了。”




年輕男子舉著托盤跪在地上,恭敬道。




“又是這麻煩事!”白鬍子男人煩躁地嘆了一聲,抬手端起藥碗,皺著眉頭一口氣喝盡,“天下再找不到比這更難喝的藥了。”




此人正是當朝左相,孫鴻川。




與他一同下棋之人,則是刑部尚書,鄭褚歸。




二人輪番下了几子,鄭褚歸舉棋的手便頓住了,遲遲落不下去,而後嘆道:“孫相,此局何解?”




孫鴻川沒有應聲,而是從男子手中接過蜜餞,問:“小遲,你認為如何?”




男子低頭道:“大人,遲羨不會下棋。”




“你就隨意看一看,說錯也追究你。”孫鴻川道。




遲羨聞聲,抬頭往棋盤上看了幾眼,便道:“既是死局,挽救無用,當舍棋。”




孫鴻川笑出聲,將困死的白子一顆顆拿起來,“鄭大人,連小遲這個不會下棋的人都明白的道理,你怎可不知呢?”




鄭褚歸看著他將棋一個個撿走,道:“只是這一舍便去了不少,下官到底還是痛心。”




“落入死局之棋,再救也是徒勞無功,不過是往裡白搭。”孫鴻川淡聲道:“再從別處下手,予以回擊就是了。”




“是下官愚笨了。”鄭褚歸長嘆一口氣。




孫鴻川便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何須長吁短嘆。”




“那兩塊丟失的碧玉,周文皓翻遍泠州都沒能查出去處,皇太孫竟能如此神通廣大?剛來了泠州就能得知?”鄭褚歸緊擰著眉頭,滿臉疑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泠州沒有許君赫的人,他的手伸不了那麼長,若在泠州做局,則必有風聲,他們就能尋著風在一切都查出來之前將紀家處理得乾乾淨淨。




於是導致這一切事情就像是完全湊巧,打得他們措手不及,毫無防備。




許君赫頭一次來泠州,倘若他真能在周文皓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調查出貪汙皇貢的前因後果和碧玉的去處,那本事才是真的通天了,他們無異於在與神仙鬥法。




唯一的解釋,便是皇太孫走了大運,誤打誤撞扯出了此事。




他隱隱緊張道:“這皇太孫不聲不響捅出這麼大的事,不知暗地裡是什麼動作,難不成是想翻十幾年前的舊卷宗?”




“這都多少年了,舊人的骨頭怕是都化成了灰,他要如何翻?是周大人自己辦事不仔細,沒處理乾淨,才讓人扯出了線頭,莫要自己嚇唬自己,自亂陣腳。”孫鴻川喝了兩口茶,清了清口,又道:“日後你們記著這教訓就好。”




鄭褚歸忙道:“下官謹記。”




“區區一個剛及弱冠的小子,翻不了天。”




孫鴻川落下最後一子,棋局結束,鄭褚歸認輸,讚道:“孫相棋術不減當年,下官甘拜下風。”




孫鴻川受用,笑了會兒後忽而轉頭,對跪在一旁的遲羨道:“去看看今日是誰熬的藥,如此難喝要手也無用,去剁了雙手餵狗。”




遲羨微微頷首,應聲退出房屋。




泠州翻出貪汙大案,皇帝震怒,以泠州刺史為首的一眾官員通通關入牢中,革職查辦。




一時間,泠州掀起軒然大波。




七月底,又落了一場雨。




只是這場雨不大,淅淅瀝瀝,敲在窗子上的聲音反而使人心情寧靜。




紀雲蘅坐在亭中,看著池塘裡的落雨發呆。




那日紀家被抄查之後,她回了自己的小院,將盒子又重新埋進了床底下的洞裡,只是想起了從前舊事,悶悶不樂了幾日。




王惠與紀盈盈當日就領了五十鞭,給抽得背上皮開肉綻,硬生生痛暈了四五次,被冰冷的井水澆醒了繼續抽,直至半死不活被抬去就醫,剩下的在院中跪兩個時辰,是隔日施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