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 5 章

隔日,紀雲蘅早早就起來了。




她今日穿著稍有不同。上衣著雪白色的窄袖衫襦,腰身收束,配上黛綠色的百褶羅裙,行走時輕盈的裙襬隨著風動,隱隱露出一雙繡花短靴。




紀雲蘅不會梳什麼漂亮的髮髻,平日裡只隨意用髮帶綁起來,或是半綰著,今日卻上手給自己編了兩條小辮子。半綰著的發插了根雕花木簪,濃墨順滑的發散在肩頭,更襯得衫襦白,髮絲黑。




折騰一番,出門時已經是天光大亮,小狗還被拴著,但一聽見紀雲蘅出門就立即坐起來,用棗子大小的眼睛巴巴地看著紀雲蘅,尾巴也搖得飛快,扯著脖子上的麻繩嚶嚶叫,似乎一副很傷心的樣子。




她立即覺得內疚,趕忙走過去,給小狗鬆開了繩子,摸摸小狗的腦袋和肚子,親暱地玩了好一會兒才出門。




金光傾瀉而下,大片落在紀雲蘅的身上,將未施粉黛的眉眼描摹,顯出幾分精緻的美。




紀雲蘅今日是用心打扮過的,要去見一位特殊的人。




她從紀宅的後門而出,行至東城時已臨近正午,正是東城熱鬧的時候。




街頭人來人往,酒館茶樓座無虛席,來自五湖四海的男女在街道上穿梭,自從皇帝帶人來泠州之後,來到此地的人比往常翻了幾倍,街上的治安比先前更加嚴密了。




紀雲蘅的步伐不徐不疾,即便街上的人很多,她也不曾與誰相撞,行至一家酒樓門前時,忽而被一道聲音給叫住了。




“這不是雲丫頭嗎?怎麼今日來找蘇老闆,怕是你來錯了時候了。”




紀雲蘅認識這聲音的主人,停下腳步轉頭看去,就見那雕著“一品閣”的牌匾下站著箇中年男子。他吃得肥頭大耳,斜靠在門前的柱子上,站在簷下陰涼之地,身邊還站了個夥計給他打扇。




“王老闆。”紀雲蘅開口,語速緩慢地打招呼。




一品閣與漣漪樓都是東城區名聲較為響亮的酒樓。東城區是泠州最大的城區,按理說是容得下兩家生意紅火的酒樓的,只是這兩家酒樓開在了面對面,因此其中的明爭暗鬥一直沒有停過。




漣漪樓的東家名喚蘇漪,是紀雲蘅母親的舊相識。早些年她年歲尚小,母親還在的時候,她就經常被母親牽著來漣漪樓找蘇漪。




蘇漪的性子潑辣,行事風風火火,鳳眼一瞪,便是八尺高的男人也不敢輕易叫板。




兩年前,紀雲蘅親眼看著蘇漪站在漣漪樓的大堂裡,用酒罈把一個喝醉鬧事的男人的頭砸得鮮血淋漓之後,蘇漪就成了紀雲蘅最敬佩的人。




一品閣的這位老闆也不知是什麼事又沒鬥蘇漪,正憋著一肚子氣,正巧見著了紀雲蘅從門口經過,給喊住陰陽了兩句。




“蘇老闆今日忙著呢,才沒空搭理你,你還是別去打擾,擋了她的財路。”




紀雲蘅點了下頭,顯然並未將他的話聽進去,再沒回話,抬步走了。




臨近正午,炎熱的暑氣蒸騰,紀雲蘅的臉上卻沒有一滴汗,白淨的面容上只泛著微紅,神色從容。




那王老闆純心擠兌,看著紀雲蘅的背影氣道:“瞧這呆傻的樣子,還不知禮節,像是聽不懂人話一樣,當真以為那漣漪樓是什麼好地方?有你哭著出來的時候。”




說罷又看了眼斜對面那金閃閃的漣漪樓招牌,滿眼妒恨,甩袖回了自家酒樓中。




蘇漪今年三十二了,尚未嫁人,整日都泡在漣漪樓裡忙活。漣漪樓生意紅火,她賺了很多錢卻還是一年到頭不肯停歇,總說是在給紀雲蘅攢嫁妝。




她與紀雲蘅的母親關係極親近,紀雲蘅的乳名,還是她給取的。




那年紀雲蘅的母親病逝,漣漪樓掛滿白布,哀曲連響半個月,自那以後,蘇漪就成了紀雲蘅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她雖性子剛硬,但因無法將紀雲蘅從紀家接出而心懷愧疚,見不得紀雲蘅吃苦,有時單是看見紀雲蘅穿著一件洗得泛舊的衣裳都會紅眼眶,所以每回見蘇漪,紀雲蘅總要將自己拾掇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