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舞刀弄槍
“廢話。那魔頭無人可擋,更少見連師兄出手。倆猛人如今撞一塊兒,你不覺得很有看頭?!”
“你們懂個屁。”劉力眉飛色舞一陣敞笑,“想當日魔頭初臨神照峰,我奉命伺其洗浴卻教我等候多時,入殿途中偶遇連師兄亦不曾拜,更妄言不將師兄看在眼裡……”
“這廝狂狷果非一日。”
“難怪連師兄先前說他欠一拜。”
“突然想起來:一直都有人管那魔頭喚作‘小龍蝦’;若沒記錯的話,這名號在山上正是由劉師兄當先叫出口的。”
“與其說這些,咱是不是該離遠點?”
“看你身後可還有人?”
“沒義氣啊。快來扶我一把。”
退避三舍的豈止觀戰弟子?
屠魔隊眾彼此攙扶著忍痛出院。
童泰被抬出扇坑。
葉舟也被架出破屋。
戚寶等人同樣離了春風亭。
院中頓時清淨不少,誰承想沿著四周高低錯落遠近有致的房頂,萌芽破土也似,從長短各異的屋脊後接二連三冒出一顆顆大小不一方圓各異的腦袋——魔眾九頭獨佔一線,挨挨擠擠密如落棲樹枝的群雀,頂著各家一對招子鬼鬼祟祟朝裡窺望。
此刻除了寵渡與連續,院裡就剩一個。宗文閱鼓眼兒環顧片刻,自覺礙事,忙不迭滾身下地望院門趕,不防頂上人聲乍起,——“讓你走了?!”
話音不高卻似驚雷炸響耳畔,宗文閱一個激靈循聲抬頭,但見寵渡舉刀劈來堪堪將至,卻被斜刺裡猛然戳來的一杆銀槍盪開。
當——
刀槍交接,一觸即離。
輕飄飄連續落在前方,輕搖銀杆舞了個槍花,輕飄飄言道:“走。”宗文閱拱手謝過,譏誚地瞟一眼寵渡,終究屁顛兒顛兒到了院外。
“我想保的人沒人傷得了。”
“我想傷的人沒人保得了。”
“試試?”
“試試。”
話既至此,何需再言?
縱身掣步,兩道人影瞬息絞纏難分。
這邊廂舞刀:刺斬掃推撩……
那邊廂弄槍:扎壓崩撥挑……
槍乃百兵之王,一寸長一寸強。連續恃強揚長,總想遠鬥,屢屢以退為進槍槍俱指要害。
刀乃百兵之膽,一寸小一寸巧。寵渡示弱避短,力求近戰,頻頻連消帶打刀刀皆露殺心。
槍集百家之長,爐火純青。
刀融千般機變,神鬼莫測。
高手過招只爭先機,雙方你來我往彼此試探,僅數合便將對面路數了然於胸,攻防頻換愈打愈疾,前後不過半盞茶,卻已拆了上百招。
槍來刀架。
刀去槍迎。
一場好鬥:一個是江湖草寇平地起高樓,一個生是玄門貴胄得天獨厚;一個是來日掌教至尊聖首,一個是來日西方門下緣友;一個今為黨眾兩肋插刀顯身手,一個今為小弟抖擻精神強出頭;一個刀勢開合恰似麒麟躍天疇,一個槍意連綿渾如驚龍搗海流。
卻說淨妖弟子大多人手一屋,如這不器院便可容近百弟子起居修行而無壅塞之患,易見其廣,但與道秧峰乃至整個淨妖山比起來自然顯小。
二人便就此院中方寸輾轉,倏忽東倏忽西,時而分時而合,上一刻猶在遠端、眨眼卻在近前,你追我趕如影隨形,騰挪跌宕如履平地。
上至樹梢。
中至屋樓。
下至地面。
內至廳堂。
……
身如點水蜻蜓湖面過。
形似穿花蛺蝶叢中飛。
光閃處必起交兵之聲,甫一相擊刀槍便自震開,其間所蘊刀勢與槍意彼此侵蝕,總奈強弱有差難以盡數抵消,每每散逸開來。
槍弱時,溢出的刀勢催生炎炎火氣。
刀弱時,殘存的槍意化作段段銀弧。
伴隨著轟隆隆、砰啪啪、哧剌剌各種大大小小的動靜,餘波所至,摧枯拉朽只在彈指一瞬。
早先在槍意下崩碎的石塊,回首看時已被刀中火力壓灼成灰;上一刻枝焦葉卷的參天古木,轉眼間爆裂飛散盡作碎屑;前腳被掀去瓦頂的殘垣斷壁,後腳卻黢黑無比如遭火焚……
曲水斷流。
山石化塵。
草木成灰。
房屋盡塌。
地面龜裂。
戰況如此,窺戰弟子何敢藏身屋脊?其中精明的或謹慎的,一早梭下房頂遠遠避開;而那愚鈍或入迷的,直至牆倒屋陷方如受驚的麻雀般驚惶四逃。
或爬山崗或攀險枝,眾人紛紛另覓高處爭相貪看,你議我論間唾沫橫飛津津有味。
“他、他倆管這叫‘試試’?!”
“分明拆家嘛……”
“不意這魔頭強悍至斯,竟與連師兄鬥得有來有回。話說師兄真的沒放水麼?若是久戰不下,必然助長魔黨氣焰。豈非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