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出洞與上崖
“……所以出洞時栽進去的人就少了。”趙洪友偏頭想了想,自覺並無漏說之處,面上現出滿意的神色來,“此其二也。”
“一言以蔽之,”戚寶笑道,“正確甬道外的屍數,要麼最多要麼最少。”
“可為何不走丙四?”
“廿九洞大可能性更大。”寵渡道。
“金爺可清楚了?”戚寶笑問。
“明白。”金克木喃喃,“不過……”
“……不過這裡頭有個破綻。”貪狼蹙眉側頭,眼角餘光裡映射著背後那抹剪影,“貌似並未考慮屍數不多不少的情況?畢竟他不似人仙能掐會算,難免千慮一失。”
“這就是他超乎尋常之處了。”阿狽嘆道,“誠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濾掉不可控的方面,將亂局化繁為簡歸結為最可能的二選一,剩下的何妨聽憑天命?”
“好魄力。”
“有理有據絕非瞎賭。常言天意難測,我卻預感這回老天也站他那邊。”阿狽緊趴貪狼後背,隨其在甬道中七拐八繞難知多久,直至前方陡現火光,才最終確認了自己的推測。
因在那火光中,依稀可辨一群人嚴陣以待分立路旁,衣著光鮮全無參與奪寶的慘烈模樣,就其扮相來看分明宗門弟子無疑。
——淨妖山上到底來人了。
這自然意味著出口近在眼前,更意味著寵渡的判斷與選擇準確無誤。
及至“狼狽”二人組靠近,遍尋不見寵渡等人蹤影,隨後從前來接待的淨妖宗弟子口中得知,一行四人已由其他弟子帶領去往洞外,待湊齊人數便由山上長老御寶接回地面。
未幾,追隨的各路人馬先後趕到,均如前被淨妖宗弟子帶至洞外等候。回想起自下地以來一直提心吊膽,如今總算絕處逢生,欣喜之餘無不感慨萬千。
寵渡是對的。
內中不乏如黑笠女子、阿狽一般的精明之徒,這一路已將寵渡擇路的依憑拼湊出七七八八,且不論解析的正誤與多寡,——或言其一或言其二或言更多,但凡有所悟者無不咋舌。
該是何等縝密的心思與冷靜的頭腦,方能在先前那樣的局面下抽絲剝繭,從紛亂如麻的脈絡中抓住唯一正確的那根線頭,並順藤摸瓜理清思路做出最終抉擇?
何其犀利的智慧。
何其敏銳的洞察。
何其精準的判斷。
何其果敢的氣魄。
這真是一介乳臭未乾的嘍囉所能、所該具備的心智?莫說同儕之中無出其右者,恐怕如落雲子之流精於算計的成名老怪比之亦有不及。
由不得眾人不斷自問:這還是人?!
分明一妖孽嘛。
“幹他姥姥。幸好與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不然怎麼死的都不曉得。這廝的心思實在深不可測,真要陰起人來只怕不露絲毫痕跡。”
“嘁。早跟你們說過非不信。”
“我倒覺著他光明磊落極有分寸,不屑什麼陰人勾當,不然先前臺上比斗的三人此時已然涼透了。”
“涼城這回可算長臉了。”
“此間諸事若傳將出去,總有自認頭鐵者不信,彼時找上門去的怕是不少,倒另有一番熱鬧可瞧了。”
震撼、敬佩、後怕、慶幸、恐懼、期待……各種思緒紛至沓來,在眾人心中雜糅醞釀,最終發酵成某種心照不宣:原以為寵渡不能輕易招惹;現下看來,這“輕易”字當可拿掉了。
寵渡不能惹。
而強者歷來是受敬重的,加之親歷其事,故而眾人感觸來得尤其真切,出洞時不自覺東張西望,待尋得那道身影,或由領頭之人代表或整隊人馬齊出,紛紛拱手示意。
畢竟是自己覓得活路,只道眾人感念此恩,寵渡不疑有他,見狀一一拱手相應,閒來便與同行三人悄議,分析目下局面及此後可能的走勢。
恰當半夜弦月如鉤,洞前平臺上篝火正烈。不同隊伍之間雖也有聯手的,卻在少數;大部還是各自為營,彼此有意無意隔著或遠或近的一段距離。
放眼環視,澗側崖壁點綴著類似火光,想必從別處出洞的奪寶者均被淨妖宗歸攏。時有涼風掠過,吹得火苗左伏右倒,襯著崖間黑暗,恍似一片夜空繁星。
側耳細聽隱聞水聲,逆風左顧依稀可見一堵石壁,寬厚難窺只與山崖齊高,與兩側懸崖抵壁而立權作河堤,正好將地裂而成的缺口填滿,令涼河之水復歸舊態不再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