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人 作品

第一百零三章 雜役

 “賢侄女兒,”何侍勞則笑眯眯地走上前來,彷彿之前因為童泰而死的爭執根本就不存在,“回山之時,有沒有見過我那不成器的徒兒呀?” 

 “見過葉師兄了。”穆婉茹不鹹不淡地應過,又小聲嘀咕了一句,“還不如不見哩。” 

 “怎麼,還因先前的事生師伯的氣呢?”何侍勞並不覺得尷尬,“那不是一時情急嘛,你別往心裡去。” 

 對之前童泰引起的事,三人閒聊時,寵渡也聽兄妹倆提過;結合在殿內通過察言觀色獲取的蛛絲馬跡,寵渡對淨妖宗上層圈子的劃分,有了一個大致的輪廓。 

 穆清夫婦為人正直,並沒有因為丹境強者的身份,就視一般人為草芥,兀自堅守著一份悲天憫人的情懷。 

 王山是一個極為念舊的人,雖於煉丹之道有著極高造詣,卻不求聞達,所以在淨妖七峰中,丹雲一脈弟子最少,最為弱勢。 

 這三人一心向道,對名利看得不重,卻對落雲子的某些處事方式略有微詞,姑且算同一個圈子。 

 而柳暗花並非出身淨妖宗,乃數十年前才上山的。許是身份的緣故,柳暗花性子寡淡,持身中立,很少就宗門事務發表看法,倒更喜歡與靈禽相處。 

 至於何侍勞、陳詞及林通,分管宗務、刑律和情報,因為需要定期彙報,所以與落雲子的交往相對更為緊密,同為另一個圈子。 

 尤其何侍勞,人如其名,平輩之間,在不涉及自身利益的事情上,往往充當著和事佬;而面對上層,唯落雲子馬首是瞻,在寵渡看來,是一個比自己臉皮還厚的人物。 

 僅以性格來講,穆清夫婦與何侍勞該很難聊到一塊兒;卻不知為何,自打從議事殿出來,三人有說有笑的,根本不像不久前才有過爭執的樣子。 

 “真是怪哉,難道是落雲子發話了?……這家大業大也未必是好事,複雜得很。”寵渡正自琢磨,卻聽穆婉茹說道:“師伯言重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 

 “何師兄,”穆清岔道,“那待會兒山下的事兒,可就有勞多照拂一二了。” 

 “哼,姓穆的,你也有討好我的時候?”何侍勞心裡得意,望寵渡這邊看了一眼,笑道:“哪裡話。我司理宗門內務,此屬份內之事。” 

 “不過……”何侍勞話鋒一轉,“要是賢侄女兒得空,不妨也讓她與我那不成器的大徒弟多親近些嘛。” 

 “唉,”穆清打了個哈哈,“小輩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折騰吧,成與不成就看各自的緣分了。” 

 “師哥說得對。”蘇雪心有靈犀,領會了穆清的想法,接過話頭將話題岔開,“夜深了,還是宗主安排的事要緊。” 

 “對對對,差點忘了正事兒。”何侍勞前一刻還笑著,轉過頭時面色卻冷冽幾分,望寵渡言道:“小子隨我來。” 

 見寵渡不知所謂,蘇雪笑道:“宗主的意思,是讓你先去山下打理靈田;但你也別跑遠了,或有別事求證,你要隨時侯傳。” 

 打理靈田? 

 言下之意,不是收自己當雜役麼? 

 早前陰差陽錯被拐入山,錯過了招役大典,還以為雜役就此無望,誰承想如今竟以這種方式留在了淨妖山下? 

 果然天意冥冥,實難窺測。 

 說不歡喜或者不願意那是假的,畢竟千里迢迢趕來涼城,為的就是這個。 

 但經過山中歲月的洗禮,寵渡已然今非昔比,心境更為穩定,斷不至於就此被衝昏頭腦而忘乎所以。 

 事情,沒表面那麼簡單。 

 這是憑直覺做出的判斷。 

 而寵渡相信自己的直覺。 

 招役大典結束多日,所以落雲子此舉,看似法外開恩,實則借雜役之名將人拴住,以便暗中觀察,根據寵渡的言行來判斷某些事情。 

 “只怕還是疑心我的來歷……”寵渡心知肚明,這以後很長一段的日子裡,怕是逃不過躲在暗處的一雙眼睛了。 

 但寵渡無懼,“小爺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要怎麼查,儘管放馬過來。”正想著,卻聽蘇雪發話了。 

 “你這孩子,也是命苦。”蘇雪身為人母,念他不知雙親,又救過自家兒女,眼中滿是哀憐,給了一道傳音符。 

 “你且去山下住著,”穆清道,“若遇難處,儘管與多海講。” 

 寵渡總算明白他三人為何一團和氣了,原來何侍勞掌管雜務,穆清夫婦怕自己下山後受到刁難,這才向何侍勞委曲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