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 梨花帶雨
八十年代的電力供應,拉閘限電是主流,即使是京城,缺電的情況也很常見。
夏天想要吹空調簡直是做夢,因為有的時候即使有電,電壓也根本帶不動。
兩個人的結合,往往都是相互影響,相互磨合的過程。
跟徐建軍在一起久了,廖芸也把他對待事物的態度學了個七七八八。
做事的時候雷厲風行,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休息的時候有滋有味,從來不會沒苦硬吃。
屋裡實在悶熱,徐建軍坐在院子裡葡萄架下面一邊納涼一邊喝茶,廖芸就抱著閨女坐在鞦韆上感受微風盪漾。
“你嫌熱還喝茶,簡直是自作自受,等下又要出一身汗了。”
“出汗才是身體調節最有效的降溫方式,等下把小萊萊哄睡,咱倆再練幾招,一起出汗,然後衝個涼水澡,完美。”
“完美你個頭,這麼熱的天,我才不陪著你瘋呢,弄的全身黏糊糊的,多難受啊。”
徐建軍嘿嘿笑了兩聲,廖芸還沒有深切體會到什麼叫身不由己,什麼叫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江湖險惡,等到時候就由不得她了。
見他沒安好心的賊笑,廖芸沒好氣的從鞦韆上下來,把閨女丟給徐建軍。
沒有了小萊萊這個累贅,廖芸一個人歡快地蕩了起來,伸直了長腿從徐建軍身邊掠過,那種自在感,是在真正深愛的人跟前才有的狀態。
小萊萊還以為媽媽給她做什麼遊戲,站在徐建軍腿上手舞足蹈,開心不已。
正當他們一家人享受這午後閒暇時光之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徐建軍瞥了眼大黃,它只是耳朵豎起來聽了聽動靜,又抽了抽狗鼻子,然後懶洋洋地重新躺倒在地上,看狗的反應就知道,外面人一定來過他家。
廖芸在鞦韆上玩的正歡,於是徐建軍把閨女放在嬰兒車裡,自己起身去迎接客人。
慢悠悠地打開大門,看到齊蓓哭的梨花帶雨地站在外面。
一向喜歡清新可愛打扮風格的她,此時大熱天卻穿著素衣黑褲,胳膊上還纏著白布。
聯繫到前段時間她沒去漫畫室,一直在醫院陪著媽媽,徐建軍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等齊蓓紅著眼睛擺開架勢要下跪,徐建軍趕緊上前一步扶住她。
“徐哥哥,我沒有媽媽了。”
只是簡單地說出這句話,就彷彿耗盡了所有精力,齊蓓撲到徐建軍懷裡不停的抽泣。
雖然此時雙方都是衣衫單薄,但這種情況下,徐建軍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了,輕撫齊蓓後背,試圖讓她先緩過勁兒。
可這丫頭彷彿是找到了宣洩對象,安慰一點效果沒有,反而讓她哭的更傷心了。
廖芸聽到動靜,跑過來想要一探究竟,結果剛好看到抱在一起的兩人。
她還沒有大方到任由自己男人充當空調,心裡自然是有些惱怒的。
可聽徐建軍懷中女的好像是在哭,廖芸沒有第一時間發作,只是問了句。
“建軍,怎麼了?”
齊蓓聽到問話,掙扎著脫離徐建軍懷抱,然後又一頭扎進廖芸懷中,好像失去了說話能力,真是我見猶憐,一下子把廖芸的火氣給澆滅了。
廖芸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徐建軍,等聽到齊蓓是因為媽媽剛去世才這樣的,瞬間只剩下憐惜之情。
“好了,小蓓不哭,節哀順變。”
夫妻倆一起安慰齊蓓好半天,她才稍微好點。
這邊哭聲剛歇,另一邊又有一個尖銳的女高音鬧騰起來。
驟聞噩耗,他們都處在悲傷的情緒中,又忙著安慰齊蓓,就把葡萄架下面的徐萊小朋友給忘了,於是就出現了哭聲此起彼伏的狀況。
“你在家哄孩子,我跟著齊蓓去看看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跟廖芸交代一下,徐建軍就拿著車鑰匙領著齊蓓出門。
見她只是機械地跟著自己,徐建軍不得不把副駕駛門打開,拉著她坐進去,又細心地給她繫上安全帶。
打著汽車,徐建軍也沒有急著出發,拿出手套箱裡的乾淨毛巾遞給齊蓓,讓她擦拭一下眼淚。
“你弟弟現在在哪兒?有人照顧沒有?”
“他這段時間都是我小姨照看的,媽媽走得很突然,我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早知道我就一直守在她身邊了。”
“你爸爸目前在哪兒?”
徐建軍不好直接問任素平遺體是不是還在醫院,那樣可能又要勾起齊蓓的悲傷情緒,於是問齊致中的所在。
“已經帶著媽媽回我們家了。”
徐建軍點了點頭,一打方向盤把車開了出去。
按說他跟齊致中非親非故,沒有必要參與這些後事的處理。
可既然通知到他頭上,還是要盡一份力的,何況看齊蓓的表現,明顯是把徐建軍當成是精神依靠了,不然她不會第一時間想到自己。
“人死不能復生,別太傷心了,你媽媽的在天之靈
,也不希望你因為她的離去而傷了自己。”“徐哥哥,昨天媽媽還跟我有說有笑的,說要看我穿上嫁衣的樣子,今天他們就通知人走了。”
生離死別的這個關口,就算是花甲老人都不一定能豁達地面對它,何況是齊蓓這樣還沒有成年的小丫頭。
徐建軍也沒有講什麼冠冕堂皇的道理,那樣顯得假大空,起不到一點效果,還不如教她面對事實,活出該有的樣子。
“人生就是這麼的無奈,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咱們沒法改變,那就嘗試著過好每一天,讓生活變得有意義,讓人生充滿色彩,這樣才不妄在這個世上走一遭,這樣才對得起那些深愛自己的人。”
“這個時候你爸爸需要一邊忍受失去親人的痛苦,一邊還要籌辦各種雜事,你弟弟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所以也給不了你多長時間消弭自己的苦痛。”
“你現在已經是大姑娘了,能通過自己努力和天賦在漫畫領域描上屬於自己的風采,關鍵時刻也能為你家人分憂,一起給你媽媽送行。”
聽了徐建軍不遺餘力的鼓舞,齊蓓傷心欲絕的表情略微有所緩和。
“謝謝你,徐哥哥,不管是你曾經慷慨解囊,幫我付手術的費用,還是後來引導我步入漫畫這個行業,都對我幫助很大,可以說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我。”
“咱倆都這麼熟了,你這謝謝顯得有些見外,好了,不哭了,做一個堅強活潑的好姑娘,給你弟弟樹立一個需要仰望的榜樣。”
等到了齊蓓家裡,這裡已經忙作一團,齊致中看見齊蓓,長長地舒了口氣,已經到嘴邊的訓斥,變成了溫柔的話語。
“蓓蓓,別亂跑,爸爸實在分不出精力去找你了。”
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徐建軍說道。
“徐老弟,真是給你添麻煩了,蓓蓓她不懂事,希望你別介意。”
“怎麼會,我過來也是分內之事,嫂子以前可沒少自己做飯招待我,齊哥,節哀順變,有什麼能幫的上忙的您儘管開口。”
“一切都有人操辦,既然你知道了,等明天素平出殯的時候,也過來送她一程吧。”
天氣熱,喪事都是從簡從快,聽出了齊致中話裡的送客之意,徐建軍點了點頭,就準備告辭。
結果齊蓓拉住他胳膊不鬆開,齊致中看到閨女表現,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就掩飾過去了。
“讓小蓓帶你去屋裡坐坐,喝口水再走吧。”
跟著齊蓓走到裡屋,看見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拉著什麼都不懂的齊歡,正逗著他玩。
這應該就是齊蓓口中幫忙照看她弟弟的小姨了,看對方年齡也就三十來歲,長相跟任素平看不出任何相似的地方,應該不是親妹妹。
齊蓓跟女人打了個招呼,抱著弟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到他都還不懂事,就已經失去媽媽,不由得悲從中來,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可看到身後的徐建軍,齊蓓抹了把眼淚,強顏歡笑地把弟弟重新交給小姨,然後拉著徐建軍走向自己房間。
見齊蓓拿出茶杯,真要給自己倒水,徐建軍連忙阻止道。
“別忙了,你去我家的時候正在那兒喝茶呢。”
徐建軍在齊蓓閨房掃了一圈,看到床上堆放著一隻大大的草莓熊抱枕,他記憶力很好,應該是當初齊蓓病癒回國,第一次過生日的時候自己送的。
“徐哥哥送的禮物,我都當成寶貝收藏著,去年送的那個音樂盒,我鎖在抽屜裡,就怕齊歡給我弄壞了。”
“禮物就是給自己某一時刻給自己帶來快樂,過了那個階段,就失去了原有的意義,沒有必要一直保存著,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回頭我再送你就是了。”
聽到徐建軍的話,齊蓓臉上難得露出些許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我這段時間可能沒法去漫畫室那邊,會不會耽誤漫畫發表啊?”
“事出有因,你就放心大膽休息調整,一時半會影響不了,就算時間再久點,不是還有我嘛,你不會以為我放手給你們創作,就真的是撒手不管吧?”
齊蓓聞言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徐建軍在漫畫方面的水平,現在沒有人敢於質疑。
漫畫產業這幾年在小日子迎來了爆發期,各路英才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熱鬧,但不管是曾經的老前輩,還是異軍突起的後起之秀,誰都不敢在徐建軍面前逞能,他目前是獨一檔的存在。
漫畫室那邊小日子合作方派來的代表,全都是徐建軍的忠實擁躉,她們看徐建軍的眼神,連齊蓓都感覺好笑。
除了是賞她們飯吃的財神爺,還是她們心目中高不可攀的神明。
齊蓓就親自見到過,徐建軍只是象徵性地勉勵小倉麻希幾句,她就激動的失聲痛哭,說的一些肉麻的話,讓齊蓓聽了都忍不住面紅耳赤。
在房間裡跟齊蓓聊了一會兒,徐建軍找個理由告辭,這次她沒有繼續挽留,只是交代徐建軍明天一定要過來。
徐建軍離開的時候,看了眼擺放在院子裡棺木,默默離開。
他不知道任素平如果沒有固執地生下齊歡
,能不能健康地活下去,可人生沒有那麼多假設,生來死去,選了之後就只有一條道。回到家裡,廖芸看徐建軍情緒不高,也沒有打擾他。
一直等到徐建軍主動把她攬入懷中,廖芸才忍不住問道。
“齊蓓媽媽今年才四十出頭吧?真是可惜了,她身體一直這麼弱嗎?齊蓓從小的心臟病,是不是就是遺傳的她?”
“基因方面的東西,誰也說不準,沒有研究就沒有發言權,只是以後齊蓓和她那個弟弟就是沒孃的孩子了,失去了頭頂上的半邊天,對他們成長影響還是很大的。”
“你們走之後我跟表姐打電話了,她說老齊很受上面一位領導看重,本來短期內就會列入升遷考察,就是不知道愛人離世會不會影響職位變動。”
劉欣潔以前就是齊致中的下屬,她跑去小日子歷練一圈,回來之後如願以償地上了一個臺階,消息從她那兒傳出來,那就八九不離十了,只要不在關鍵時刻犯一些原則性問題,就不會影響結果。
“你表姐還真是個官兒迷,永遠都想著進步,不管是升遷還是原地踏步,對咱影響不大,你男人現在已經慢慢脫離這些世俗的束縛,遨遊於三界之外了。”
“就你能吹,還有,什麼叫你表姐,你是不是下意識還不拿我當一家人?”
“冤枉,咱倆娃兒都生了,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剛才只是口誤。”
廖芸沒有不依不饒,而是八卦地問起了齊致中的情況。
“你說老齊會不會續絃?齊蓓弟弟還那麼小,如果沒個知冷知熱的身邊人照顧,總歸是不方便。”
這次徐建軍沒有鐵口直斷,齊致中和愛人伉儷情深,這是看在眼裡的事實,但男人的陣痛期有多久,徐建軍再清楚不過。
何況老齊正是四十一朵花的年齡,再加上身居高位,都說權力和金錢是男人最好的春藥,煥發第二春也不是什麼稀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