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可是怎麼辦呢? ……江鷺喜歡啊。 他自小就文靜內斂,少有情緒激盪外露之時。他被爹孃養得端莊正直,心善性慈,他少時唯一表現的像逆鱗的,便是阿寧的存在了。 他以為阿寧和他是同類人,為了阿寧而忤逆父母。他後來才明白,他真正被吸引的,是阿寧的靈魂
——是姜循。 他天生被姜循那樣的人吸引。他只是自己不知道罷了。 他身邊的人……其實全都看得出來 。 江飛瑛沉默著打量姜循。 江飛瑛垂下眼皮,蓋住了那雙漂亮無比的眼睛:“你繼續說。” 眼睛看不見了,姜循有些無名失落。 姜循定定神。 她知道江飛瑛聽了進去,先前只是試探自己的誠意。此時江飛瑛並不邀請她,但接下來要說的話非常長,自己又畢竟病弱可憐。姜循便好整以暇地落座,還給自己倒了杯茶。 江飛瑛嫌惡:夜白到底喜歡她什麼?臉皮厚嗎? 姜循緩緩和江飛瑛說如今的局勢—— 江鷺必死。 江鷺無論如何苦熬,他深陷涼城,為了涼城被大魏接受,為了大魏的和平,他都需要死在涼城,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如今西北在打仗,世間已經開始傳些風言風語,說是江鷺把大家拉入戰局,江鷺要民不聊生,江鷺讓天下百姓賦稅累累生計艱辛。若不是江鷺執意收復涼城,大魏百姓就不用跟著吃苦。 江鷺想救下涼城,又不死,他有一個法子,便是割據。 江飛瑛淡聲:“涼城若成割據地,北與西要面對來自異族的壓力,南和東又要面對來自大魏的宣戰。他既要守涼城,又要守國門,保護涼城不被兩方勢力吞噬。 “但割據不是長遠之計,割據不是他心中所求。若他辛辛苦苦收回涼城,只是為了霸佔涼城,讓涼城成為他的掌中物,他何必走到這一步?涼城百姓不能真正為大魏接納,涼城不能真正迴歸大魏,我弟弟都會不情願。何況,即使他說服自己,在他之後呢?是再一次掀起戰爭,還是任由涼城重新被阿魯國搶走?這都是夜白不願意看到的。” 姜循扯嘴角,慢悠悠說:“其實解決這個問題,有一個最好的法子,便是造反。我們來重開局,我們來當執棋手,我們來決定涼城到底屬於誰,我們來和阿魯國重新談判。 “可是……” 江飛瑛目光明灼:“可是,在我南康王府的家教中,絕無‘造反’二字。” 姜循提醒:“不是你們沒有,是你們教的阿鷺沒有。” 江飛瑛無話。 姜循既是感慨,又是暗嘲:“你們把阿鷺教的,太好了。好得和世間格格不入,好得十分奇怪——在他所受到的家教中,君臣各安其位,上下各守其分。君臣當共行,以政治世,以世養人。若君主已然背棄,凡人自救唯有棄君。他弒君已經覺得是謀反,何況真正造反? “你們培養出這樣一個南康世子,但把他養出來後,你們又不滿意,在這塊玉石上不斷打磨,想把他磨得更合你們期待……我實在不明白,你們要他怎樣做,他才能符合你們的期望。 “是更冷血,還是更冷漠?是不為他人苦難而折腰,還是總以大局為重壓制自
己的所有情緒? “你們把他教的,連‘造反’都不敢想。他無法踏出那一步,他被逼到選擇最壞的結果……他無父無母孤身一人,你們要為此負責。” 姜循站起來,冷冷看著江飛瑛:“我和他是 不一樣的人。他奉行君臣之道,我不奉。他重視你們,我厭惡你們。我自來就無法無天,自來就不在乎什麼綱常倫理。我只要救他,而為了救他,我不惜重開棋局。” 姜府俯身,手掌撐在桌上,俯看江飛瑛:“何況你不想麼?你自來對阿鷺不假辭色,為什麼?因為你不服氣,你不服氣憑什麼他襲爵,你卻因為是女子而不能。如今你可以襲爵了,但是你還是會有不平吧?來自他人的恩賜,哪有把權勢握在自己手中安心? “江飛瑛,來和我一起吧。讓我們造反,讓我們說動整個大魏一同造反,讓我們開局博弈,逼殺東京。到時候,權勢握在我們手中——你想當什麼王,都是你打出來的,而不是你從別人手中繼承的。你我這樣的人,不做執棋手,豈不可惜?” 江飛瑛仰臉。 她眼中映著奇異的流轉的光。 江飛瑛似笑非笑:“聽起來,十分美好……不過姜循,你在其中起到什麼作用了?你是有兵還是有糧,或者能提供給我錢財?你只憑一張嘴,就想和我並肩?” 姜循笑盈盈:“我可以說服阿鷺入局啊。你信不信,誰也說動不了阿鷺真正謀反,但我可以……我可以止干戈,少爭亂。一張嘴還不夠?” 江飛瑛:“再給我一個理由。” 姜循:“為段遷復仇。” 江飛瑛驀地抬眼。 姜循朝她眨眼,輕言細語誘拐她:“你喜歡段遷喜歡得不得了……這是不是你藏在心裡不願說出來的秘密?堂堂永平郡主,為了南康王府,連喜歡一個人都不敢表露,好可憐。你怕你和阿鷺一起瘋,你爹孃為此受累,王府受累,江南諸州府受累。 “但是如今不同了——我必為我的夫君報仇,正如你會為你的夫君報仇一樣。” 江飛瑛顧左右而言他:“夫君?什麼夫君?” 姜循立刻站直,一掠而過:“你的未婚夫嘛。我隨意說說,說錯而已。” ……梓潼神神祠中的鬧劇算什麼成婚,她不認的,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