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 57 章





簡簡抹乾眼淚,從地上爬起來。她忍著屈辱和憤怒,此時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但她必須要想明白。聰明的人都離開了,蠢貨要自力更生。




臨走前,簡簡忽然扭頭:“你不想知道涼城發生了什麼,不想知道南康世子為什麼查涼城嗎?”




姜循撇臉:“你會告訴我?”




簡簡目中含淚,尖戾一笑。她此時只能用這種接近報復的方式,表達自己的快意與仇恨:“我永遠不會告訴你!”




簡簡摔門便走,掠入清晨寒風中。




天未亮,霧未散,從今日起,姜循身邊不會再有一個叫“簡簡”的侍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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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玲瓏醒來,得知姜循對簡簡做的事,恐怕又會念叨——簡簡單純好糊弄,又有一身好武藝,姜循沒必要把人趕走。




可姜循意興闌珊:走便走了。她又不缺武功高手保護。




只是簡簡的離開,也讓姜循微有鬱卒。




天色熹微,姜循歪靠在窗邊,以手支頜。半宿失眠與審問簡簡讓她疲憊,此時微微頭痛;她閉著目思考,簡簡能從涼城查到些什麼。




簡簡離開前的那個眼神,仇恨中,帶有微弱的憐憫。她憐憫什麼?姜循和江鷺一起促成喬世安的死亡,簡簡痛恨憐憫的,也應該是他一人。




姜循確定自己和涼城毫無干係,有干係的人只能是江鷺。到底是多深的淵源,才導致南康世子跑去查涼城事變?




姜循手輕輕地敲擊著桌案。




在阿寧身在南康府時,她不曾聽聞南康王府和涼城有關聯。江鷺若有關聯,也應該是阿寧離開後的事。南康王本就有功高震主的嫌疑,尋常情況下,南康王不會讓世子和邊軍扯上關係,除非是不得不…









姜循一一排查南康王府的人際關係:南康王,南康王妃,南康世子,永平郡主……




永平郡主!




姜循敲擊桌木的手指停住,想到了昔年一則趣聞:江家那個討人厭的大娘子,在去練兵時,和一個小賊不打不相識。人家並非小賊,江飛瑛自然嘴硬不肯認錯,便被人一直追著……後來江飛瑛就定親了。




因為阿寧昔日討厭江飛瑛,並未多打聽江飛瑛的婚事。




而今想來,這婚約果真有些古怪。




南康王因為江鷺想娶阿寧的事,氣得恨不得將江鷺逐出王府;卻對女兒的婚事看著分外滿意。




莫非對方和江飛瑛實則門當戶對……對了,江飛瑛那未婚夫叫什麼來著?




姜循正專注思考,慢慢有了些靈感時,忽然外邊叫喚聲驚醒她:“有刺客!抓刺客——”




姜循一下子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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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楓一門心思來大相國寺刺殺太子。




天黑風高,雲間無月。他一路躲過巡邏衛士,摸清了他們換防時間,摸向太子居住的院落。一直到後半夜,段楓才摸入太子的房間,提著劍一步步朝室內走。




暮遜睡得分外不安寧。




他心煩意亂。腦海中一會兒是阿婭病懨懨、畏懼火海的模樣,一會兒是戴著帷帽的姜循似笑非笑站在身旁,燈火闌珊處,那戴著面具的郎君朝他拱手行禮。




那郎君頎長如松,衣襬微揚。此時在暮遜的夢中,暮遜一步步靠近那個人,看得越發心驚,越發心起波瀾。




夢境將暮遜的疑心放大,暮遜一遍遍審視著那人的衣著。他看到那人的錦衣華服,看到那人飛揚的袖擺,看到那人的寬肩窄腰……好是熟悉。




好像他應該經常見到。




白日時,暮遜得到衛士稟報,說他查問的那人,並不在皇城中,也不在王府中……




那麼此夜此夢,暮遜站到了面具郎君面前,驀地一咬牙,掀開那人的面具——




一道寒光在他眼皮上晃過。




夢中的驚怒讓暮遜瞬間清醒,現實中的寒意襲殺而來時,他本能地朝旁邊一滾,狼狽非常地跌下了床榻。暮遜渾渾噩噩地抬頭,周身血液凝冰,發現自己不是在夢中。




當真有戴著蓑笠的黑衣人持劍刺他,一擊不中,那人再次殺來。




暮遜張口便想喚人,那人武功身法實在厲害,逼得他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只顧著在地上沒命地滾,希望借一些聲音,引起外面衛士們的衝動。




暮遜還未這樣狼狽過!




他抓過花瓶砸去,花瓶被劍擊碎,碎片挾著那人的深厚內力,帶著殺氣寸寸襲來。暮遜的中衣寬袍被割傷,長髮凌亂散下,一國太子也會些拳腳功夫,此時在真正的行家那裡卻施展不開。




暮遜心生絕望——




荒謬!




大相國寺佈滿衛士,外面守衛巡防森然,竟有人夜刺太子,成功摸入!




暮遜走到今日步履維艱,他亦曾




在痛苦至極時想過自己的死因。無非是被父皇廢除,被弟兄們陷害,被流放,被貶庶人……卻不包括死在國寺中!()




暮遜走到今日,絕不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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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遜爬到地衣邊,從旁邊的箱子夾縫中抽出一把劍,反身自衛。他連身都起不來,手中的劍在對方眼中如同玩具一般。寒光凜冽如霜,照亮暮遜眼睛——




暮遜以為自己必死,卻忽然間,見那刺客身子一凝,一口血吐出。




暮遜當機立斷,手中劍砸出。趁對方如此關頭,暮遜高聲:“來人,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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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後,暮遜沉著臉,要求封鎖整個大相國寺,追捕那刺客。刺客被他封在寺中,必然逃不出去。




天已熹微,魚肚白微亮,清風涼澈。




段楓跌跌撞撞地在寺中各門院處疾行,試圖在衛士們的追捕封鎖下,找出一條逃出去的生路。天快亮了,一次刺殺失敗,他已微清醒,知道自己失去了機會。




命運似乎永不站他。




段楓喘著氣,手扶著花架上的藤蘿,整個人被體內亂竄的內力折磨,一陣陣的帶著血的咳嗽被他強行壓下,而他眼前陣陣發黑。




從正和一十年開始,他便一直被命運拋棄。




昔日他去巡察周邊,遭到西域兵馬的堵截。他與手下士兵中埋伏,懷疑那是阿魯國的計謀,卻也只能等離開再說。這隻兵馬死戰沙漠,要被沙漠吞噬時,是江鷺找到了段楓。




昔日段楓被傷了眼,傷了肺,又要面對家人慘死,百姓流離。故土自此歸屬他國,庇護多年的民眾成為俘虜……段楓也要活不成了,是江鷺帶他離開。




他纏綿病榻兩年,江鷺便花了兩年時間派人去西域。他們試圖找那些昔日阻攔段楓的躲在暗處的敵人,可南康王府的勢力不在西域。南康王府不肯接受段楓,不肯救涼城遺民……於是江鷺便揹著段楓離開,獨自救人。




段楓被江鷺安慰幸運。可揹負著一族人的冤屈,行走於魑魅魍魎間,又幸運在哪裡?




那兩年暗無天日的時光,段楓盡靠著江鷺的承諾,盡靠著江鷺的支持,盡靠著復仇的希冀。他本應是死人,若非故人恩惠,豈得流連人間。若不復仇雪恨,豈得安心赴死。




大片大片的血從段楓的指縫間流出,段楓在逃亡中不發出一絲聲音。他如今知道自己失敗,便靠著意志逃跑,只怕自己被抓到,連累到江鷺……




在這樣倉促的逃跑中,段楓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知道自己的失敗,只因那些腳步聲中,竟夾雜著暮遜的腳步……連太子都親自跟著衛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