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 40 章

在江鷺年少時,他經常做一個夢。




夢的起源來自現實中的一日,日頭沉沉,黃昏將至,江小世子從母親院中出來時,看到阿寧正扶牆而走,穿過連廊。




彼時他已對她起意,山洪救災後那獵戶屋中少女矇眼為他上藥的一夜,讓他的眸光總是追隨著她。




他見她那樣獨自一人行走,便好奇跟上。他一徑跟到了侍女居住的院落中,進院後沒見到人,他茫然之際,察覺有風自斜後襲來。




那對江鷺來說稱不上威脅,他在一剎那便擰身躲開襲擊,見阿寧雙手舉著一個水瓢正欲砸他。待她看清他是誰,她眼睛瞬間如被清水擦過一樣,生出十分明媚的流光。




他不敢多看。




阿寧靠著牆放下水瓢,整個人鬆懈下來,驚訝笑問:“世子,怎麼是你?”




江鷺自然說不出他跟蹤她的話,他面容染紅眼眸閃爍,忽見她面色蒼白神色懨懨,便自覺做出主人架勢,關心詢問:“你怎麼了?你又生病了嗎?”




阿寧烏黑的眼珠子輕輕轉了一下。




她來到南康王府做侍女,來戲耍這天真矜貴的小世子。但她原本是姜循,是姜家精心養大的世家女。陰錯陽差不是她的錯,十指不沾陽春水卻早已成為她的習慣。




就算她憑藉美貌入了內宅,去做那服侍主人的一等侍女,她也依然做不好太多活計。她的活計,一部分有友人相助,一部分——靠她裝病躲懶。




她裝病久了,竟給小世子留下了一個“病弱不堪”“風吹便倒”的印象。阿寧覺得這印象不算糟糕,便繼續裝下去。




而這一日,她得到一個府中大娘子要繡汗巾的活。江鷺那姐姐江飛瑛,一等一的兇悍潑辣惹人討厭,她自己定了親,要給郎君繡汗巾,她不繡,自己找藉口去軍中訓練,路上遇到阿寧,隨口把活計壓到了阿寧身上。




阿寧便打算病上幾日,與那江飛瑛鬥鬥法,把這個活推出去。




誰料到阿寧剛開始裝病,便碰到江鷺來關切問她。阿寧眼波一轉,當即捂著心口,靠牆坐下,眼眸含愁。




江鷺跟著她蹲下:“你很不舒服嗎?要叫大夫嗎?”




阿寧抬起眼,眼眸含水波光粼粼,粉腮勝雪盈盈若玉。江鷺猝不及防之下,彷彿看到什麼私密一般,他脖頸上的緋紅色再也壓不住。




被她一雙淚眸盯著,他的心像被溼帕子揪住一般,一圈圈地擠出水,擠得他慌亂至極。




而阿寧嬌嬌弱弱開始哭訴:“大娘子要我幫她在三天內繡好汗巾,我平時還要服侍夫人,只能夜裡繡。但我今日胸口悶痛,恐怕夜裡繡不好。一想到此,我便害怕。”




江鷺鬆口氣,笑著安慰她:“沒事的,我一會兒跟她說,讓她換個人。你身體不好,她怎麼這樣?”




阿寧心想:自然是因為江飛瑛覺得她裝病,覺得她根本沒病了。但江飛瑛傲慢,懶得和旁人多說。




江飛瑛和阿寧的鬥法格外隱晦,江鷺這樣光風霽月的小世子,當




然不知道了。




眼下,阿寧只是搖頭說不好,淚光粼粼,可哪裡不好,她又不說。江鷺跟著她著急,不知該如何安撫。而阿寧這樣低頭逗著他玩時,忽然聽到了院外腳步聲。




江鷺一下子便站起:“你、你歇一歇,我去找姐姐。”




阿寧拽住他衣袖,仰著頭看他,蹙著眉傷心問:“世子,我招你厭煩了嗎?”




腳步聲越來越近,江鷺越發堅定要走。但阿寧那樣柔弱,他左右踟躕,低聲哄她:“不、不是……我、我不能被看到,會損害你閨譽……”




阿寧驚愕:一個侍女,有資格講閨譽?




而她仰頭看到他害羞的模樣,心中倏然一動。她生了一個更大膽的逗他的念頭,便拽著他衣袖不放他走:“我知道他們是誰了,他們是大娘子派來抓我的。世子,怎麼辦啊?”




江鷺哪裡知道怎麼辦,但阿寧分明是知道的。




在江鷺手足無措時,他被阿寧牽著手,躲入了房中。他震驚連連,被她推入一道簾後的衣櫃中。他以為這已經十分勉強,阿寧衝他一笑,整個人在腳步聲進屋時,追著他一同鑽進了衣櫃,輕輕合上了木門。




狹窄空間,外面進來的人果真奇怪阿寧去哪裡了;衣櫃中的江鷺面紅耳赤,手腳無地自容。他儘量坐得端正,卻架不住地方狹窄,少女柔軟的身體依偎著他的手臂,淺淺的呼吸拂在他頸間。




她的呼吸起伏間,他頸間的汗漬便淋淋生起,整個後背僵得發麻。




這樣的煎熬,仍未到極致。




阿寧身體柔弱,她好像要咳嗽。江鷺怕她驚動外人,倉促伸手欲輕捂她口鼻。恰逢阿寧也想掩飾咳意,將臉轉向他,大約是想埋入他衣料間。




江鷺低頭時,少女的唇,在他臉上,極輕地“啵”了一下。




江鷺霎時大腦空白,全身僵硬,如墜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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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鷺少年時總是反覆做這個夢——




四周漆黑,煙霧瀰漫。




他反反覆覆地回到這個衣櫃中,坐在黑暗中,看著阿寧青稚的面容微微發著光。她貼著他手臂,仰著臉,張著紅唇,滿目迷離而羞澀地期待他。




他大氣不敢出,汗珠落了一滴又一滴。




他窺探到自己隱秘的渴望,他閉著眼不敢看不敢發洩。他沒有和她成親,他怎能唐突她?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念頭,他重複地回到衣櫃中,心跳砰砰,看少女握住他的手,讓他托住她腮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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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燭火搖曳,如廊風掃葉,如春雨飄窗。




時隔多年,江鷺模糊中,再一次回到了那個夢境中——




他又一次渾身虛汗,僵硬炙熱,坐在黑暗中,低頭俯視那貼著自己手臂的少女。少女輕輕掀起眼,眼眸起初青澀含羞,緊接著越來越大膽,越來越有風情……




什麼涼城,什麼大火,什麼責任什麼愧疚,什麼南康王嚴厲的眼神什麼段楓失落的背影,全都在她這雙鉤子一




般的眼睛裡燃燒為灰燼。




好荒謬。




好可笑。




但夢中少女貼著他的臉,捧住他的頰,閉上眼微笑:“阿鷺,你也可以擁有我。()”




江鷺終於在巨大的壓力緊張下失控,他低下頭,扣住少女的後腦勺,將她按在衣櫃壁上,順應自己心中那快要扭曲的渴望,顫抖著親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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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鷺呀。◆[(()”




姜循的呼喚如酒如罌粟,此夜江鷺註定失控。




青帳委地,雨後氣流悶熱,聲息急促,韻律十分凌亂。




姜循被壓著,骨血間升起一團燥,燒得她體內某些東西也失了理智。她喘著氣,發現郎君的唇瓣滾燙顫抖。但他大約不會親吻,他只是憑著本能貼著,含著。




即使是這樣,他的呼吸籠罩之下,他扣壓著她手腕,姜循也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但她不滿足於此——




她想她也被他折騰醉了,她想她快被東京的沉悶渾濁逼瘋憋瘋。當一個如此乾淨如此清雅的郎君在意識迷離中靠向她時,什麼大局什麼計謀都被她拋之腦後。




她想享受。




她想要愛。




……這本就應是她的!只是她遲了幾年才取,遲了幾年才等到他。




他本就是她的獵物!




姜循在他的顫抖之下,張開唇,側過臉頰。她唇擦過他齒,眼如春水,四肢如藤蔓般攀爬他。江鷺猛然一震,福至心靈,這才明白何謂真正的親吻。




他手心盡是汗,捧住她臉頰,與她互相追逐。




墨髮如海藻鋪陳一床,他的身形頎長,在帳上透出清瘦的一條影子。姜循在昏暗中,只是無意中瞥到他的影子,便生了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