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從此人人豔羨,人人稱他帝嗣。

 而凌枝在三年後被淵澤之地選中,當做家主培養。

 他們身上肩負著無法擺脫的重量,註定在帝主一步步的引領下,承擔起徹底磨滅妖氣根源的重任。

 溫禾安還沒動作,身上的氣息已經先她一步密密匝匝攀附在他的脊背上,藤蔓一樣纏繞,陸嶼然猝不及防,踉蹌一步,被推搡著進了她的懷中。

 她這時候反應過來,彎彎眼睛,張了張雙臂,無聲地接住他。

 陸嶼然怔了下,半晌,忍不住笑了聲。

 過了會,他牽回溫禾安的手,又往前頭宅院走,這一路上兩人邊說邊走邊停,聲音落進夜風裡,像某種高低錯落的絮語。

 眨眼間,熟悉的銅門半開,已經近在咫尺。

 溫禾安見他半晌沒再主動說什麼,問:“現在,他們找到要找的人了嗎?”

 “找到了。”

 她若有所思地頷首,良久,又問:“這個人,跟外域決意研究妖族的計劃有關嗎?”

 說話時,兩人已經跨過門檻,陸嶼然明顯沉默了會,心情複雜,半晌,道:“算是有點。”

 溫禾安腳步輕輕停在原地,她拉了前頭的人一下,問:“跟我有關係嗎?”

 在夜色的遮掩下,陸嶼然沒忍住皺了下眉。

 溫禾安最開始是因為羅青山的態度起了疑慮,她問的話,陸嶼然肯定知道是什麼意思,他沒說禁術,沒說羅青山的診斷,而是慢慢說出許多陳年舊事。一直聽到這裡,她都在知悉某種前情提要,到了真正要揭露謎底的時候,他明顯遲疑了。

 她不覺得整件事情和自己沒有關係。

 而他什麼都說了,顯然不是打算刻意隱瞞。

 他在顧慮什麼。

 陸嶼然鬆開她的手,小腿抵在院中一處石凳子上,衣袖隨風而動,他渾然不顧,薄唇抿壓,坦然承認:“有點猶豫。”

 不知該不該告訴你。

 溫禾安霎時聽懂了他的意思,她長睫垂落,吐字清晰:“你覺得知道了這件事,會影響我進傳承的狀態?”

 “會有點。”

 她思量了會,仰著頭認真看他,又問:“不論棘手與否,這件事是可以解決的嗎。”

 陸嶼然眼瞳深邃,天上淺星鋪撒進去,有種渾若天成叫人信服的篤定:“當然可以。”

 “我相信你的判斷。”

 溫禾安皺起的眉緩緩舒展,她負手站在一棵半人高的小桂樹身邊,眼睛笑得略彎,溫聲說:“那……等我從傳承裡出來後,你再告訴我吧。我也覺得,當下,獲取眼前的力量,好像更為重要一些。”

 說罷,她走到陸嶼然身邊,準備和他一起上樓,他卻驀的丟出一道結界,將院中的範圍悉數圈攏起來。

 溫禾安低低嗯的一聲,有點疑惑,陸嶼然卻只是俯身看她,有些漫不經心,又好似帶著驚人的灼熱與危險,最後只略略彎腰,將她一攬,一提,坐在撒了層花葉的石桌上。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溫禾安忍不住往後縮了縮,回頭朝後看了看自己的院子,它近在咫尺,不由得道:“上樓——”

 陸嶼然置若罔聞,冰冷的唇旋即覆上她殷紅的唇珠,起先很輕,很有耐心,勾得她半是抗拒又半是迷離地眯起眼睛,千杯酒也染不紅的臉頰漸漸紅透了,那紅像雲霞,漫到耳根上。

 他只是親她,不幹別的,只是力道變重,變得難以招架。不知什麼時候,他倏然將一身深重清寒,在外人眼中斂得極深極乾淨的氣息悉數卸下來,整個結界中溫度驟減,雪遮萬物,霜覆枝頭,眨眼間就白了一片。

 有幾個呼吸的時間,溫禾安睜大眼睛,腦海中所有思緒都放空靜止了。

 神識交纏過後,他的氣息對她有致命的吸引力。他明明知道,還敢,敢這樣放出來,這根本就是在故意勾引她,就是存心要她墜落失控。

 最可恨的是,他還哪哪都撤去了防備,隨便她怎麼親,隨便她的氣息怎麼殘暴無道,他都一聲不吭,引導她胡作非為。

 唇舌的糾纏尤為激烈,很快,陸嶼然就感覺到她的犬齒抵在他唇肉上,理智與渴求拉扯,止不住地輕輕顫抖。

 他嚐到烈酒與雪的味道,別樣的綿長勁烈,也有點自顧不暇,難以自持,只是略拍了下她的後背以作似有似無的安撫。

 陸嶼然唇上最後還是破了道口子。

 鮮血豔紅,從他唇上到她唇上,最後渡到她舌尖。

 他深深吸了口氣,不覺得痛,只感受到深入骨髓的麻。

 溫禾安往後稍退,唇珠豔得像塗抹了層薄薄的石榴花汁,香甜,緋糜,熟透了似的,她聲音從唇齒間顫出來,聽著很是曖昧:“這也……跟你要跟我說的事有關係嗎。”

 陸嶼然低低應了聲,半晌,啞然笑了下,感嘆,也是真心實意地誇讚:“你怎麼這麼聰明。”

 目的達成,他將人放開,閉眼平復了下。

 修長指節垂搭在石桌邊緣,慢騰騰又極具耐心地將自己的氣息從滿團亂麻的花草叢中往回收,同時不甚在意地從靈戒中抓了張乾淨帕子往那道口子上壓。

 其實。

 沒打算在這裡的。

 雖然提前拿了簍榆粉,但也沒打算讓傷口破在嘴上。

 他今天一天過得極其壓抑,每知道一條對溫禾安不利的消息,心裡都騰起股難以消磨的躁意。他想看到溫禾安,看到她完完整整,跟妖化,王族血脈都扯不上關係,然而真見到了人,這種情緒不減反增。

 直到方才,抵達頂峰。

 陸嶼然的血沒有止住,氣息也還沒來得及完全收回來。溫禾安怔坐在石凳上,眼睛裡像是潑了捧露珠,隨時要流下來一樣,她側首,定定地看向他,看了兩眼,滿頭長髮晃動間,居高臨下鬆開了所有桎梏。

 春色暴漲,生長出千萬根藤條,周身恍若形成了無數個漩渦,要將結界之內任何東西一點一點全部絞碎,吞噬,唯獨留下了陸嶼然,將他攏在中間。

 用的是陸嶼然方才勾她時同樣的方法。

 她還更毫無保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