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凌枝半夜沒睡,原本在補覺,猛然間她被那種熟悉至極,煩厭至極的力量攪得心頭巨震,直接在床上捂著心臟的位置坐了起來。再一凝神,就感受到外面完全變了的天,以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起來的溺海。

 她臉色一時難看至極,連外衣都沒披一件,徑直往外走。

 與此同時,陰官家家主的命令傳到每位身在蘿州的陰官耳裡:【陰官所屬,三刻之內,遠離溺海。】

 家主的意志,任何陰官都生不出任何一點抵抗的意思。

 他們開始後退。

 許多家族不明所以,但看三家有負責人到了,緊接著也跟著退了,再看看今日卷得與眾不同的海面和颶風,心頭驚疑不定,自然,懊惱也有,可沒有辦法,陰官不走,自己下溺海,多半隻有死路一條。

 人群總算散開,然而整個蘿州之內,酒樓裡一半的窗子都大開著,大家探頭,又搖頭,想打探消息,發現都不知道準確的消息。

 凌枝攜著滿身寒氣徑直闖了巫山的酒樓,陸嶼然正在書房中,看著負責觀測臺的執事一邊擦汗一邊連說帶比劃地形容海里的動亂,看不出外放的情緒,倒是商淮站在一邊,眉心緊蹙,吊兒郎當的姿態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

 羅青山侯在一邊,很是緊張。

 見她來了,陸嶼然伸手朝執事壓了壓,唇線拉得微直,道:“知道了,下去,接著看。”

 執事擦著

 汗走了。

 凌枝這時候看不出一點少女未長成的嬌俏了,她伸手抵了抵眉心,接受來自巫山帝嗣幾近審視的目光,靜了靜,開口道:“陸嶼然,這件事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得出手。”

 商淮深深吸了口氣,眼皮跳了下,壓低聲音惱怒地道:“這是你們家主的意思?沒搞錯吧?他還要怎麼出手——我們除夕可才鎮壓了妖骸山脈裡的東西,人才小死一回,這才隔了多久,溺海底下不是你們負責的地盤?”

 陸嶼然將手裡的書簡輕丟在桌面上,掀了掀眼,極其厭惡在這件事上出現差錯:“究竟怎麼回事。”

 凌枝簡直覺得邪門無比,她在陰官家別的事上確實是不著調,不愛管,可事關溺海,她再不愛也是兢兢業業做事,勤勤懇懇壓著不敢怠慢,如今被唯一的同僚責問,還要面對同僚的下屬的不滿。

 她真覺得冤,又冤又恨,最可恨的是自己這邊出了岔子,再冤她也得受著:“就是從昨天你們下溺海開始,在此之前,這條支脈只發生過小小的動亂。一年一次排查陰官家從未懈怠,年前姜綏來過一次,也沒發現有問題。”

 陸嶼然問:“要怎麼辦。”

 “得壓下去。”凌枝道:“這邊若是不壓下去,很快,兩道溺海主支,淵澤之地和妖骸山脈都會出亂子。我沒辦法……淵澤之地今年也不太平,這邊只能你來。”

 陸嶼然還沒開口,羅青山先忍不住了,他生怕眼前這位來歷十分不小的陰官家大執事胡攪蠻纏,一口拒絕了這個提議:“不行。除夕到現在,才過去兩個月不到,再來一次,公子的身體承受不住。”

 凌枝看向陸嶼然。

 別的不說,陸嶼然確實強,她現在希望他強得超乎所有人想象,能再擠出餘力騰手壓一壓這些東西。

 但從前他們碰頭,要解決的都是小亂子,如今是大亂子,她也有點拿不準。

 她抿了下唇,說:“不用你放血。”

 陸嶼然權衡著事態,眉心越皺越緊,半晌,一字一句道:“我的第八感不能在蘿州城裡動用。”

 “我知道你第八感伏屍千里的威力。”凌枝飛快道:“下溺海。我為你護法。”

 聽到這,羅青山的臉都白了。

 商淮忍耐地吸了口氣,火冒三丈,看了看陸嶼然,覺得這個帝嗣真是拿命在當。

 陸嶼然頷首,往外走時扯過自己的四方鏡,點開最上面那道消息中,指尖遲滯地頓了頓,算了算從溺海出來自己的狀態,半晌,發了條消息出去:【今晚有點事,可能回不去,我明天一早帶羅青山去找你。】

 凌枝看了看他,渾身都透著種低氣壓。

 她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但事後排查,要是讓她發現是誰搞出了問題,她非得將這人的皮剝了掛在溺海上曬個七日七夜殺雞儆猴,她憤恨地抹了把臉,揪著自己的辮子看了會,很是糟心地也捏出了自己的四方鏡,找到了溫禾安。

 溫禾安對自己的東西向來很是看重,你要是不說,她真的會生氣。

 她一步跨進雨中,朝著溺海瞬移,十根手指頭戳得很快,認錯也很快:【對不起。】

 【知道你可能要心疼,但沒辦法,我這邊出了點差錯,要拿你男人補救一下。】

 千里之外守在徐家外的酒樓裡喝茶的溫禾安才給陸嶼然回了個好字,就見到了凌枝發來的兩條消息,她輕輕放下茶盞,指尖敲了敲桌沿,唇邊笑意散去,吩咐暮雀:“接著盯。”

 她回凌枝:【?】

 【我現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