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咔噠。”

 ——是鎖鏈掉落在地的聲音。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等外面的兩位長老回過神,等裡面隱藏的,號稱是家族派來的那兩位急急趕下來時,那兩位啞巴黑衣人已經在原地開了空間裂隙,只是眨眼間,就卷著那十二位踏了進去。

 月流重重地哼了聲,在裂隙合攏的最後一刻還要提刀反斬三刀,唇齒相碰,看向他們時,眼神厭惡又平靜:“我最討厭自負愚蠢還不自知之人,我家姑娘也是。”

 空間裂隙消失在眾人眼中。

 剩下兩位長老面沉如水,他們面面相覷,仍是不可置信,聲音粗嘎滄桑:“方才……他們上哪找來的人!”

 一位一直在樓裡觀戰那邊,叩開了第八感年輕長老緊皺著眉打斷他們:“不是別人,是溫禾安的氣息。”

 他無比篤定。

 可若是如此,現在在和溫流光交手的

 又是誰?

 不。

 毋庸置疑,那才是真正的溫禾安,只有她能在溫流光手下週旋如此之久。

 倏的,這位長老猛的甩袖,厲聲吩咐:“是銘印——快去支援少主!”

 漣漪結界內。

 溫流光漠然收回視線,她眼皮抽動了幾下,手中紅鞭因為感受到主人暴漲的怒意而不受控制地扭動,她任由這鞭子垂在地面上,只抬眼看溫禾安:“這又是你的什麼手段。”

 絕對不可能有頂級九境出手幫她。

 “一群難堪大用的廢物,救走就救走了,我拿他們有什麼用。”她逐步逼近,和四位蓄勢待發的長老配合著將溫禾安合圍起來,一字一句道:“將你逼出來,才是我的目的啊。”

 溫禾安側首看著這一幕,臉上反而輕鬆很多,聽了溫流光的話,她頷首,竟還笑了下:“我知道。”

 溫流光臉色徹底陰沉,周身氣勢更為可怖,掌中猩紅長鞭表面有液體開始流動,它像熔岩,悉數融化,而後一點點滲入她的肌膚。

 一條彎曲盤旋的,半數身軀沉入熊熊火海中的紅色巨龍在她身後露出虛影,這道虛影睜眼時,仰頭尖嘯,獠牙森森,如此威勢之下,空氣變得濃稠,隱隱扭曲,好像承受不住這樣的攻勢。

 她討厭眼前這人露出這種好像事事都在掌控之中的表情。

 她現在還有什麼資格如此,她從來也不配,一個當過階下囚的棄子而已。

 若說方才是正兒八經的較量,現在就是化繁為簡,真正的生死之招,這才是屬於頂級九境最強的攻伐之力。

 溫禾安溫和闔眼,渾身靈力往她受傷的雙掌上凝聚,因為靈力太過龐大,她才受過傷的手掌因為難以承受而不斷地裂開,血肉翻卷,她不為所動,直至一隻通體雪白,只有指頭大小的冰雪之蝶出現,方才停手。

 冰雪蝶輕輕振翅,停棲在她的指尖,纖塵不染,聖潔無比,溫熱的鮮血沒法給它上色,鮮紅與純白的對撞來得更為極致,有種觸目驚心的美感。

 但此刻結界內的人,包括溫流光在內,沒人覺得它美。

 因為誰能感受到自它身上散發出來,絲毫不遜於火龍的氣勢與威壓,難以抵禦。

 溫禾安手指在半空中朝前送了送,像是在逗弄這隻冰雪蝶一樣。她眼中是轟然下落的火龍,自己卻不甚在意,只是掃了眼四位長老和溫流光,輕聲問:“先前以多敵少,威風耍夠了嗎?”

 裝神弄鬼!

 在火龍咆哮著俯衝之時,溫禾安終於將指尖的冰雪蝶送了上去,她垂下眼,根本不在意接下來會有的對撞,反而從袖子裡摸出兩顆晶瑩剔透的靈珠,在掌中盤玩似的轉了一圈,而後猛的反手朝四位長老砸去一顆。

 剩下一顆,她拋向了溫流光。

 什麼!

 被這一擊抽乾了大半力量的溫流光眼皮突然一跳,她感受到不比尋常的氣息,那顆球裡封藏著不遜於冰雪蝶的靈流之力。

 她往身後一看。

 一堵冰晶牆封死了她的後路。

 只是眨眼間,真的只是眨眼間,冰雪蝶與火龍同時消散,化為了天穹上墜下的瓢潑大雨,甚至連驚天動地的對撞聲響也沒有。

 而四名長老合力一擊,如何擋得過溫禾安巔峰時的最強殺招,猝不及防之下,他們連喊都沒能喊出來,就眼睛一翻,重傷跌落,當場暈厥了兩個。

 剩下兩個看著冰球與溫禾安同時朝著溫流光衝去,目眥欲裂,張口要喊,卻只“哇”地吐出一口血,氣息紊亂。

 刺目的靈光將溫禾安兩人籠罩覆蓋。

 直到一息後,她們的情形才又復現在眾人眼中。

 九州聞名的“天都雙姝??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還在扭打,是那種摒棄一切複雜招式,將靈力化作純肉、身力量,拳拳到肉的扭打。

 不過誰都看得出來,局勢已經發生逆轉。

 原以為是三少主甕中捉鱉,卻不料是吃了一個巨大的,難以預料的虧。

 溫流光連連咳血,幾乎是在被動防守,辮子全部散了,一隻手臂被齊根扭斷了,露出森白的骨茬,眼下和唇畔都有淤青,雙目猩紅欲滴,氣息萎靡。

 溫禾安摁著她的腦袋往結界地面上砸,她很少有這麼狠的時候,卻總是被溫流光激出心中所有兇勁。她聲音有點啞,在雨中顯得無比危險,一字一句往溫流光的痛處戳:“你以為今日勝券在握?以為我被你算計一次還會有第二次?”

 她隨意地抓起溫流光的髮絲,一掌壓在她胸膛前,又折了根肋骨,逼出她鼻腔裡的兩道血印:“覺得今日計劃天衣無縫?想不通哪裡出了問題?以為沒人會幫我?”

 “我準時現身,又不肯在陣中與你對戰,轉身就跑,你雖然遲疑,但一慣自負矜傲慣了,不想放過這個機會,必然會追過來。只要你過來,一品春就失守了。”

 “祖母的訓話,你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她狠狠捏著溫流光的下巴,幾乎要把她的下頜骨捏得粉碎,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盯著她扭曲的神情嗤笑:“滿城人都看著呢,你蠢不蠢啊,溫流光。”

 一百年的對手,溫流光倚仗著族內支持肆意橫行,她未必瞭解溫禾安,可溫禾安卻對她瞭如指掌。

 她知道什麼樣的話最能刺激到這位三少主。

 話音落下。

 被她捏住的下頜開始在指節中咯咯顫抖,溫流光的眼神森寒至極,已經隱隱有變幻色澤的跡象。

 她自出生以來,何時、何時如此屈辱過!

 溫流光被刺激得近乎神智失守,渾身氣勢奇異的節節攀升,就在她遏制不住將要解開某種桎梏時,卻不期然對上了溫禾安的視線,她在電光石火間意識到了一件事。

 ——溫禾安最開始明明不敵,明明在那邊順利劫走人質時就能退走,她偏沒走。

 ——和她想要將溫禾安引出來的目的一樣。

 ——溫禾安也在等她暴露第八感。

 蘿州城內這麼多雙眼睛,眾口悠悠。

 陸嶼然和江無雙

 也都在,第八感一旦暴露,她連封口令都沒法下!

 溫流光睫毛飛快顫動,最終死死捏著拳頭,狠狠一閉眼,和著滿口鮮血將那口氣生生嚥下,再猛地發力將溫禾安摜倒,臉頰上又捱了一拳。

 身後終於傳來長老們的獵空殺意。

 溫禾安頗感可惜,她甩開溫流光,站了起來。

 和溫流光一樣,方才的冰雪蝶也抽乾了她大半靈力,乏力的後遺症很快就會出現,現在天都的援兵到了,她是時候要退走了。

 她煩躁地劃開空間裂隙,平復體內翻湧的氣息。

 不知道為什麼。

 她左臉那一塊又開始隱隱發癢發熱——明明兩天前印記才消。

 溫禾安才踏進空間裂隙裡,就見溫流光猛地撲了上來,在她手背上留下五道深可見骨的抓痕。她披頭散髮,目光惡毒得要將她千刀萬剮,卻拼著體內最後一股勁,貼在她耳邊,一字一句宛若泣血。

 “你以為家主出事,只是我一個人的意思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