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菩提串。
可惜這番話,換來了她冷冰冰的凝視,“大人的記性不太好,五年前發生的一切,當真忘得一乾二淨了,否則怎麼會指望我因這件事,對你投懷送抱?”
餘崖岸被她說得啞然,確實,滅了許家滿門這筆賬賴不掉,但他已然盡力去彌補她了。他做這些,本就是為了讓她高興,然後換取一點自己應得的利益,結果馬屁拍到了馬腿上,被她踹了個窩心腳。這讓他有些惱火,她是塊捂不熱的石頭嗎,怎麼一時一個樣!明明那晚他先行出發了幾句中聽的話。結果隔了三天而已,轉頭就不算數了,那麼臨行那一抱,也是她在敷衍嗎?
他頓時冷了眉眼,“我說過了,並不是要你感激,只是為了提醒你,是我餘崖岸的夫人而已。你我夫妻三天沒見,見面親近一下,不應該嗎?這裡不在陵寢內,談不上犯忌諱,你最好也別找藉口,邊低下頭貼近她耳邊,“你在我面前三貞九烈,不會轉過頭去,打算對皇上使美人計吧?”
其實他一點都不好糊弄,不過有時寧願糊塗,她要使美人計,對他發揮,遠比對皇帝發揮功效強得多,他是很歡迎的。無奈他的小妻子不肯出此下策,有時他實在鬧不明白她的執拗,放自己一條生路,讓過去的事都過去,不好嗎?
如約卻動了肝火,抬手用力推開他,“大人是在調侃我嗎?還是在藉此給我出主意,把我往那條路上引?”
出主意,自然是不可能的,他又沒有那種癖好,願意將妻子拱手讓人。他不過是想謀得一點好處罷了,怎麼要抱一抱自己的妻子,竟也這麼難。
回想以前,自己可不是這窩囊模樣,可自打娶了她,一里一里變得卑微,連這種事都要來和她打商量。可見洞房沒開好頭,壞了規矩,以至於自己繼續做鰥夫,一直做到今兒。
其實也是運氣不好,碰上了送葬隨扈,否則他早就把她法辦了,也不用像現在這樣,為了貪圖那麼一點甜頭,費這半天口舌。
幹說不練假把式,該蠻幹的時候絕不手軟。
於是強硬地把她拽過來,圈進臂彎裡,嘴裡又是抱怨又是恫嚇:“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我告訴你,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兒,要是惹得我惱火,我的手段,你可是知道的。”
她強掙了好一會兒,“你瘋了麼,這是什麼地方,讓人看見了像話嗎?”
可錦衣衛專幹無法無天的事兒,如今是天狩皇帝有手段,徹底把他們馴服了,要是換作以前,別說和自己的夫人在陵寢外親近,就算趁機揩宮裡娘娘的油,也是見怪不怪。
“不許掙,再亂動,胳膊擰斷了可別怪我。”
他力量驚人,那雙臂膀就像鐵鉗似的鉗制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她費了半天勁兒,氣喘吁吁發現無計可施,最後只能妥協。畢竟腕子上的傷口剛開始癒合,要是掙得裂開了,那就要穿幫了。
餘崖岸見她老實了,心裡還是歡喜的。他的小夫人像只貓,看著那麼溫柔可愛,卻也有利爪。但只要你
強過她,等她把利爪收起來,便可以盡情抱上一抱。
只是還不夠順服,於是抬起手,把她的腦袋摁到肩上,這麼一來就嚴絲合縫了。
如約氣惱不已,原本還想使勁昂起腦袋以示抗爭,但沒想到一抬眼,發現神道邊上的石像生前,赫然站著兩個人。
道旁每三十步就有一座石頭燈亭,亭子裡的小油燈雖然昏暗,但足以照亮三尺方圓。有風吹起孝服的對襟,露出底下輝煌的膝襴,服孝期間能穿這種形制衣裳的,除了皇帝沒有第二人。
她心頭大跳,怔怔望過去,心裡清楚應該立時提醒餘崖岸的,但她沒有。只是隔著十來丈遠,目光像跨越了宇宙洪荒,就那樣無聲地對視著。
她不知道皇帝這刻在想些什麼,也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變化,她只知道他站在那裡,一動也沒動,旁邊的康爾壽側過身子迴避,同樣毫無暗示他們接駕的打算。
不知是抱夠了,還是察覺遠處有人在窺望,餘崖岸那樣警醒的人,愣是沒有回一下頭。雙手放開了她,順勢拽她轉回身,牽住她的手低低說“走()?()”
。
如約能感覺到,他手上的力量變得更大更堅定。她抬起眼看他,看到堅毅的下頜,還有臉頰上冷硬的線條……緊緊咬住了牙,那肌肉隱約浮現,什麼都沒說,但腳下加快了,徑直把她拽進了人聲鼎沸處。
大氣兒不敢喘的康爾壽,到這時候才敢活過來。一還陽,他的腦子就靈便了,對皇帝道:“萬歲爺,這餘指揮忒不像話,這樣地方,拽著夫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他眼裡全沒先帝,全沒萬歲爺,這也太胡鬧了。()?()”
邊說邊拿眼瞄皇帝,“這樣的人,合該讓御史參他一本,好好挫一挫他的銳氣……萬歲爺,要不要傳內閣來說話?讓大學士們諫言,約束約束某些官員狂浪的言行吧。()?()”
可皇帝沉默了半晌,最後竟舒展?$?$??()?()”
話雖這麼說,甚至唇角還帶著一絲笑,可那笑容透出陰冷之氣,看得人不寒而慄。
康爾壽嚥了口唾沫,“那萬歲爺還遛彎兒麼?前頭是扈從大帳,您一現身,倒要惹得眾人一陣慌亂。”
皇帝搖了搖頭,轉身道:“回去吧。”
神道上鋪滿巨大的青石磚,他一步步走著,走在橫平豎直的框架裡,他的人生一向是如此,即便奪了哥子的皇位,也在他有條不紊的計劃中。但為什麼,近來似乎有些出格,張狂的念頭一點一滴積累,霍亂般蔓延到整個腦子、整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