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不雨後果自負 作品

第62章 玉面羅剎

 聽到這陸明才捋清楚,這個“老婦人”原來剛剛四十歲。 

 看著癱在床上的丈夫,她同意了。 

 臨行前,他們帶著另外兩個同去的同伴最後回來了一趟,她還記得,那天穹頂的陽光很好,四個半大小子站在家門外看著她笑,她的兩個兒子站在最前面,身上穿著市政廳發的制式裝備,興奮地與她告別。 

 他們再也沒有回來。 

 這本是很正常的事。任何外出任務都有風險,而“給市政廳獲取稀缺物資”這種事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的活計,她孩子們又不是傭兵、機師等專業人士。 

 中年女人一夜之間變成了白髮老婦,在痛苦與自責中如行屍走肉般活著,照顧著同樣與活死人無異的臥床丈夫。 

 直到有一天,她偶然聽到集市衛兵的閒聊—— 

 “記得那天那四個小子嗎?接了堡a辦活兒的那幾個傻小子?” 

 “記得。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回來了?” 

 “被一個商隊撿回來了一個,還沒死。” 

 “唉,那些傻小子……” 

 她揪住那士兵的脖子,發了瘋地逼問“還沒死”那個的下落。 

 捱了幾巴掌後,她在罵聲中捕捉到了關鍵信息,一路狂奔到北區一個骯髒的地下醫生那裡。 

 在那裡,她看到了那天站在兒子們身後的一個孩子。 

 那個斷了一條腿,少了一隻胳膊、奄奄一息的男孩,在被摘掉還能用的那些內臟之前,在腎上腺素藥劑的作用下,斷斷續續告訴她發生了什麼。 

 出乎意料的是,他們四個十分幸運,一路避開危險,摸到了a市邊緣,甚至在一間廢棄別墅裡找到了不少好東西。 

 或許真的有些天賦在身上,四個人全須全尾,險象環生地避開一路的怪獸和食人者,回到了太行山脈。 

 但就在他們即將回到堡壘都市前,他們被一隊食人者精準截殺。 

 她的兩個兒子當晚就被吃掉,另一個被殺了放血,只有最瘦小的男孩,趁看守鬆懈逃了回來,被一個路過的商隊救起。 

 然後又被賣到這個診所。 

 拆賣。 

 最後,那個無父無母的孩子靜靜閉上眼睛,她則被那穿著血跡斑斑圍裙的健壯醫生扔了出去。 

 知道了兩個兒子的結局後,她枯坐了三天,便來到了這裡。 

 從兩個月前開始,她便一直舉著這個牌子,可不知為何,從沒有人來靠近她。 

 期間有一群不知底細的人過來打斷了她的下顎,她便成了口齒不清的老婦人。 

 可她只要有空依舊會來,有時張鈍會去她家看看她和臥床的老伴,照應一下,但沒法做更多。 

 她就這麼站了兩個月,直到今天。 

 …… 

 陸明“嗯,嗯”地應著,靜靜聽,面無表情。 

 最後他問了一下那個診所的位置,便站起身,點了點頭,扭頭便走。 

 老婦人依舊跪在地上,目送著高大少年的背影。 

 不知為何,雖然陸明什麼都沒說,可她那顆已經枯死的心中,卻逐漸升起一點希望的火苗。 

 她卻隱約覺得,他就是自己一直等待的人。 

 …… 

 同一時間,機甲學院門口。 

 一支氣焰囂張的車隊直接堵在了學院的正門,打頭的兩輛裝甲車甚至直接把車載機槍對準了門口的傳達室。 

 門口負責守衛的兩臺小型量產機甲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就被幾名荷槍實彈的市政廳直屬治安官控制住。 

 這倒不是學院守衛素質不佳,實際上,他們都是輪值的士兵,並非等閒看門人,只是看守學院這份工作本就是閒差,誰能想到真有人能夠直抵堡壘都市的最內部,與機甲學院兵鋒相見?況且這兩臺守門機甲的機炮中甚至不允許填裝子彈,以防走火傷到學生們,因此一下子陷入被動。 

 但幸好,傳達室裡的兩名壯年士兵見勢不妙,立刻鎖住傳達室,升起學院正門的機械拒馬樁,合攏電子門,將車隊擋在門外。 

 傳達室門外,幾個治安官高聲呵罵,用槍指著傳達室的大門,彷彿下一刻就要開槍破門。 

 傳達室內,一個士兵死死抵住門,努力不去看外面黑洞洞的槍口,另一個士兵拿起電話飛速通知學院領導。 

 大門外,李暮蟬下了車,他的大氅在夜風中微微擺動,看起來煞是威風。 

 這位部長拎著一把手槍,面無表情地看著緊閉的大門和門口升起的拒馬樁,既沒有催促治安官們破門,也沒有任何其他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