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427,攤牌

名氣不同的大夫,醫術造詣上差別還是很大的,季羨人銀錢上又十分鬆快,要什麼珍貴的藥材,都肯使銀子。

這讓王長岸心裡的欠疚感越甚。

周悅紮了幾趟針醒來後,老王頭不知哪得了消息,帶了話來要她回去侍候。

“他能吃能跑能使下作的心眼子,哪需要人服侍?現下需要人服侍的那個是你。”王長岸道,說話時,搭在客棧圈椅上的手指骨泛起一股瘮白。

他娘又是未語先兩腮淚:“那我是做兒媳婦的,能怎麼辦,還不是得回去侍候著?”

王長岸這趟回來,見多了她動輒哭啼的樣子,已經厭煩至極。

若不是看在她去了半條命的份上,實在不願搭理。

“你沒聽大夫說?這次的毒性跟上次是一樣的。爺、奶是要你的命,你是天生賤命嗎,拖這副殘軀還要回去侍候他?”

用這樣的話來說生身孃親,無疑是極重的。

周悅亦是瞪著眼,惘然地看著他,“他大概只想讓病一病,留留你。那日你這樣說,他自然心慌。”

王長岸方才說出口,心下也覺得話太重了,隱生悔意。但一看她那副樣子,剛生出的一點心疼,又消失無怠。

平日對著那三個不管她死活的人,多過分的行為也唯唯諾諾。像投毒這事,事實擺在眼前,還能自己找個理由替他們開脫。

現下卻對真心的他,眼裡盡是責備之意。

罷了。

自己這回厚著麵皮求到屋裡的死對頭顧家身上,才撿回她一條命,就當了了這點血脈恩情吧。

季羨人這時道:“長岸是怕你回去,他們又要對你不好,這罪就白受了。再者你身體還弱,不如先靜養一段再說,銀子什麼的你不……”

“你住嘴,別假惺惺了!”周悅嘶喊著打斷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長岸都與我們說了。”

季羨人怔了怔。

周悅像是找到了壞事源頭,滿身怨氣都朝他撒來。

“從一開始就沒安心,我說,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又管孩子進學,又給銀的。合著是早就籌謀好了,想要的其實是正主呢。”

王長岸拉了她一把:“你說這些做什麼?”

硬是讓氣性上頭的他老孃掙開了。

繼續罵道:“要孩子讓你婆娘自己生啊,這隻雞不下蛋,自有能下蛋的。妄想別人家的,算怎麼回事?呸!”

周悅唾了一口,她兒子不自覺皺了皺眉。

在省城,他除了讀書,就是跟著季羨人出入應酬,所見之人都是要體面的。王長岸甚至記不清,上一次見這麼粗鄙無狀的失禮舉動是什麼時候了。

季羨人先是看了看長岸。

才對周悅道:“既然孩子已經和你們說了此事,那我也直說了。養老的問題不用擔心,長岸過繼後,我會另外封一筆銀子給你們,不多,但足夠你們一家子衣食無憂地。”

話到這,他面上帶著一點並不明顯的笑意,“當是替長岸盡孝的。”

王長岸心下微動,回望時眼底處有不明顯的溫情暗湧。

“哼,想拿銀子打發人?我告訴你,沒門!這是我兒子,只要我不同意,誰也搶不走。”

末了,不忘重申:“我可不是那等見錢眼開的人,不會賣兒子的!”

“別說得這麼難聽,這是我自願給的,有了這筆銀子

,你們就算再生一個,也能好好養大,其實對你們家的情況來說,也算是好事一樁。”

“好事?對你當然是好,得了個兒子,我可是要沒兒子了。”

王長岸耐心告馨,“要我,還是要王富貴,自己選一個吧。”

這要是在以前,他有足夠的自信,覺得自己是他娘絕不會遲疑的選擇。

如今再提出同樣的問題,

他卻不會這麼想了,他或許是他孃親的倚仗之一,但絕不會是被她選擇的唯一。

“我為什麼要選,你是我兒子,就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我生了你,養了你,你不思報答不算,還夥同外人來逼迫我。我要先告官,告你不孝,讓你不能科舉!”

王長岸喉頭滾了一下,繃不住了,一雙眼充血後,紅絲多得嚇人。

咬牙切齒道:“那可快去,把老王家的男丁都弄進牢裡,等著屋裡那個一劑藥弄死你,正好咱們都到閻羅殿上一家團聚!”

他胸腔激烈起伏,死死盯著她的眼裡,是說不盡的失望與痛苦。

周悅被他這個模樣駭得,如被施了定身術,一動不動愣在那。

在她記憶裡,這個兒子不知道是否,書讀得比同村其他孩子都多些,自來就比一般人穩重老成。

老王頭常說那是獨屬於讀書人的斯文。

對自己家裡人尤其敬重講禮,對外人也幾乎沒有過大聲說話的時候。

更遑論是對她。

而對方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控。

稍頃,他平復了情緒,卻不再看她。

轉而朝季羨人:“其它的辛苦父親替兒子料理,她若不願,王富貴就先還在牢裡待著吧。”

他的態度十分清晰,明確的沒有回寰的餘地。

周悅連話都說不全了,指著他的手抖得不成樣:“你……”

王長岸提腳,頭也不回出了門,回自己隔離的房去。

季羨人瞥了眼楊義。

後者迅速領會,到門口外站定。

屋裡季羨人依然面色平和:“說到底,長岸還不是被你們逼的?你捫心自問,作為他的老子、娘,這些年來除了添亂,和跟我要銀子令他難堪,可有做過半點有益於他進學之事。”

周悅恨聲道:“放屁,他會如此,都是你教唆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他用不著人教唆,只消見過別家老子、娘是怎麼做人爹、孃的,他自然就知道你們如何了。”

“只要他在家,家裡好吃的,哪一口我不先盡著他,小時候把屎把尿……”

季羨人叫停:“本份的事,就別拿出來的邀功了。我也不跟你犟,現下你有兩條路。”

“什麼?”周悅有些反應不過來。

“要麼痛快應了,王富貴少受些罪出來,你們還得筆銀子。要麼你們拖著,到時他是少只胳膊、少條腿,或是賠上性命,那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