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愛恨難捨
偏生從前的雲喬,總是不聰明。
平白生了這樣好的容貌,這樣妖嬈的身子,連手指都漂亮得讓人輕易迷了眼。
卻怎麼都學不會利用她的美色,哄著男人成事。
反倒抱著她的自尊,撞得頭破血流,也不肯低頭。
蕭璟慣來是個極善於玩弄人心的主兒,少年時也早學會了和朝臣父皇母后等人,虛與委蛇。
他見到的人,大都是心機深沉的聰明人,或是賣弄算計的歹徒蠢貨。
唯獨雲喬,最不一樣。
她不夠聰明,也不懂算計。
她就像是山澗最純澈的泉水,讓人
一眼看到谷底,潺潺流淌不止,泉眼深處,卻是荊棘密佈的磷石。
若是她足夠聰明,從揚州開始,她就該學會真正利用他的慾念,為她自己去爭,如果她足夠會審時度勢,就該早早捨棄那已經沒有半點用處的前夫和女兒,安心在他身邊,討他寵愛,換得榮華富貴。
可是,如果雲喬,真是如此。
今時今日的蕭璟,還會是此刻這般心境嗎?
又還會這樣,因為她,愛恨兩難嗎?
如果她在揚州時就足夠聽話,足夠討好他,或許她會過得極為順遂,少了許多的風波磨折,安安分分地做他寵愛的女人,富貴榮華半分不缺。
可是,倘若果真如此,
蕭璟還會愛她嗎?
他自己都不得而知。
他時常恨她無用的意氣用事,恨她愚蠢莽撞,恨她不知好歹,恨她一次又一次,不會審時度勢,也學不會討好他。
可是,這些年來,他也遇見過無數個善於揣摩人心的美貌女子,宮裡的宮女,京中那些溫雅賢淑的高門貴女,甚至,許多年前,那個處處依著他心意做事的明寧。
只是那些人,從來沒有一個,像雲喬這樣折磨他,又讓他始終愛恨難捨。
或許世間事總是如此,一物降一物。
你恨她不夠溫柔體貼,莽撞無知,渾身尖刺。
可你又偏偏,最愛她這般模樣。
說到底,情愛於人,從來無解。
雲喬帶著哭腔的話音落地,蕭璟愣怔抬首,目光詫異地瞧著她,攥著帕子的手也跟著僵滯。
她眼裡的慌亂、陌生、懼怕,都真實得做不得假。
此時的她,也沒必要裝成不認識他的模樣,說這樣的假話。
蕭璟眉心微蹙,想起了官妓坊嬤嬤的話。
心魂記憶,皆會有損……
所以她,是忘記了自己嗎?
她方才說,她人正在佛寺裡上香……佛寺,佛寺上香是什麼時候?
蕭璟瞧著雲喬望向自己是陌生的視線,大略有了猜測。
想來,她是獨獨忘記了他出現後的一切,將記憶停留在她去佛寺上香那日,遇見他前。
蕭璟目光微垂,心緒一時複雜,說不清自己情緒。
似喜,又非喜。
喜的是她不記得後來的種種,想來,也不會恨意深重,至多隻是將他當做陌生人。
陌生人,或許,也是件好事。
可是不知為何,蕭璟瞧著她眼裡的排斥和陌生,以及眸光中密佈的疏離,總覺得心裡不痛快。
那藥倒真是神藥,讓她失了記憶,卻獨獨忘了他。
可見是多麼恨他入骨,一丁點都不願意想起他。
蕭璟思及此處,啞然低笑,抬手重又去給她擦拭唇邊血汙。
雲喬依舊扭頭避開,蕭璟卻驟然抬手,捏著了她下顎。
他指腹溫熱,隔著帕子擦拭她唇邊血汙,手指的溫度,也不可避免地傳到雲喬唇邊皮肉上。
明明是尋常溫熱體溫,雲喬卻覺燙得厲害。
心頭也慌亂不已,只覺心尖處劇烈顫抖,怕得攥緊了身前染著血汙的被衾。
那被衾上浸染的血水,都沾在她手上指縫處。
蕭璟仍不疾不徐地,給她擦著唇邊血汙。
待得將雲喬臉上血汙擦淨,仍舊沒松去桎梏她的力道。
反倒還捏著她下顎,目光來回在她臉上流連打量。
他動作輕緩,力道也柔,並未弄疼雲喬,雲喬蹙眉看向他,總覺得,他這樣掐著她的姿態,莫名的熟悉,卻又怎麼也想不起,為什麼熟悉。
她伸手打落他落在自己皮肉上的手,橫眉罵他:“你個登徒子,怎可這般不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