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開在血水裡的花
奴才又慌又怕,忙去往沈夫人院中傳信,那沈夫人聽得這晴天霹靂的消息,險些昏了過去。
一旁的親信嬤嬤趕忙掐她人中,才沒讓她倒下。
沈夫人回過勁來,一路疾奔到兒子院中,見了沈硯,撲在他身上就是一陣廝打,邊打邊哭罵:“你個討債鬼!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攤上你這麼個不省心的兒子。”
沈硯自己也是面如死灰,被母親打罵中,雙目怔怔無神。
沈夫人發洩了一通火氣後,揪著一個小廝逼問:“我不是交代了讓少爺好好歇在少奶奶院中養傷的嗎!昨夜還無甚大礙,今天怎麼突然這樣嚴重!是不是雲喬那賤婦勾得我兒!”
下人不敢撒謊,忙將實言相告。
“不不不,不是少奶奶,是柳姨娘……昨日,柳姨娘勾著少爺去了花園假山裡尋歡……”
聽得僕人答話,沈夫人恨得咬牙。
厲聲罵道:“那個婊子!把她給我綁了打殘了賣去最下等的窯子去!”
沈夫人急怒的厲害,說話沒了理智。
一旁的嬤嬤卻趕忙攔住了她。
“夫人!夫人且慢!少爺這身子若是真不行了,那柳姨娘的孩子,可是咱們少爺唯一的兒子了,若是打殺發賣了柳姨娘,待得小少爺長成知曉此事,豈不恨上了您啊!”
嬤嬤勸的苦頭婆心,沈夫人這回總算是稍稍恢復了些理智。
她抓著身旁嬤嬤,指甲將那嬤嬤的手抓的鮮血淋漓,幾乎咬碎了銀牙。
到底是做了幾十年後宅主母的人,沈夫人就是恨得牙癢癢,還是強嚥了下這口氣。
警告的看向那郎中,又厲聲威脅房中奴才道:“少爺傷了身子的事,誰要是敢說出去半個字,我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下人慌忙磕頭求饒,連聲道不敢。
沈夫人瞪了沈硯一眼,交代他先好生養著,怒氣衝衝出了沈硯宿著的房門。
此時正是晨昏定省的時候,雲喬依著往日規矩去了沈夫人院中。
入內沒瞧見人,雲喬立在門檻處,往外張望,心下不解。
“怎的今日婆母大清早就不在院中?”雲喬納悶的問。
來回找了趟尋不到人,便好生立在了門口等著。
那沈夫人從沈硯處回來,進門瞧見雲喬,狠狠剜了她一眼,那眼神,活似地獄裡的惡鬼索命。
雲喬嚇了一跳,慌忙見禮喚人。
“兒媳見過孃親……啊!”
見禮的聲音還未落,便被沈夫人扯著的頭髮拽進內室。
沈夫人手上勁極大,將雲喬髮髻扯散,揪著她腦袋砸在屋內供著佛牌的木桌上,將桌上佛牌都砸的散落在地。
“沒用的東西!我交代了你讓你看好硯兒看好硯兒,你竟還縱著他和柳姨娘胡鬧,我就是養條看門狗,也比養你這個兒媳來的有用!”
沈夫人雖做了官太太,實則卻是鄉野農戶出身,骨子裡的粗俗裝得再好,也沒全然消去,眼下急怒上頭,責罵雲喬時,和那鄉野潑婦也無二致。
雲喬額頭磕在木桌上,破皮淌血。
鮮紅的血珠從額上滑落,她捂著額頭抬眼,那血色甚至透過眼睫流盡她眼眸。
雲喬眼睛酸的厲害,卻分不清是血水還是淚珠。
她喉頭艱澀,一字一句回道:“他是個好端端的人,又不是能拴著繩子的畜生,我還能拴著他脖子不許他隨處撒歡嗎?”
這事雲喬嫁到沈家五年來,第一次對婆母說出這樣的話。
從前無論沈夫人如何侮辱如何欺凌如何責打,雲喬始終逼著自己忍耐,逼著自己恭順。
可今日,她實在是忍不下!
所以忤逆,所以不訓,所以不甘心受辱……
沈夫人最恨她這般模樣,又被她的話激得更怒,氣急抽過一旁擱著的藤編就抽在雲喬身上。
一下下的打,一聲聲的罵。
打的雲喬後背衣裙上布帛裂開,地上鮮血點點。
赤紅鮮血悽豔,雲喬眉眼倔強清冷。
她好像是這吃人的深宅大院中,開在血水裡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