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東洲大比
棋子和棋盤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這是你輸的第三千二百一十六次。”那人用平靜的聲音說出毫無感情色彩的話。
火巖蛟又舞起來。
柱後的思儀頓了下，眨了下眼睛。
似乎察覺到有人前來，那位髮色與常人不同的絕色女子悠然望來，思儀勾起嘴角，正欲開口，看不出修為甚至身上沒有任何靈力波動的女子忽然起身，對著她擺手。
“早上好，思儀！”03熱情地說，“要跟我來一場不放水的五子棋嗎？”
……什麼棋？
思儀不知03從何認出她，走過去一看棋盤，輕笑：“原來是五星連珠。”
“是的，連珠。”03收拾棋盤，將白子黑子裝回棋盒中，平靜地說，“靈詩下不過我，不過不怪她，不管是什麼棋類，你們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下不過我。”
思儀嘴巴張了張，目光再次於03臉上梭巡一圈，沒看到任何炫耀以及得意的神色，她的表情依然平靜，就像飲水般自然。她看起來不像口出狂言之人，思儀猜測她敢如此斷言，自然有所依仗，便笑著問：“閣下以棋入道？”
03搖搖頭，舉起手邊的劍說，“我是劍客。”
凌山劍尊。
思儀：“原來如此。”
“啊！請不要叫我前輩，我是03。”03連忙說，“不對，我叫系凌人。”
因為對人類的名字使用不熟練，03用笑聲掩蓋失誤，她：“哈哈哈！”
絲毫沒看出03尷尬的思儀：“……好的，系……凌人。”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
03眼睛亮了亮，感激道：“謝謝你的誇獎。”
思儀：“哈哈。”
她彎起嘴角，露出溫柔的笑意。心道果真如宮主所說，這位道友身上有種不通人事的清澈感，像極了話本中從小被隱世而居的高人收養，不染塵世的高徒。
03不知道思儀這一刻腦補了一段跌宕起伏的故事，她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衣服上的草屑——都是被靈詩拍尾巴濺上的，不少地方染上花草汁。
雖然味道好聞，但是這是鳳訣的衣服！03心虛地摸摸。
思儀心思靈巧敏銳，發現03的侷促，笑道：“系小姐先去換身衣服？我在宮外等候。”
可是沒有衣服穿，昨天應該買衣服的。
03嘆了口氣。
思儀輕笑，說：“我儲物戒中有兩件婪央宮的弟子服，是我徒兒的衣服，只是有些突發情況我替她取來，如果你介意的話……”
03看向思儀，開心道：“不介意，我會洗乾淨還給薛夢桃。”
思儀一頓，點頭，目光掃過03衣襬上壓著的鳳凰令牌，笑容漸深，她低聲說：“您拿去穿便是，不必如此麻煩，我會令人快些送衣上山。”
03順著她的目光看腰間的玉牌，誠實地說：“是鳳訣給我的。”
令牌都給了，那她和薛夢桃的師徒關係也當是宮主告知。思儀目露感慨，輕聲道：“這枚令牌象徵婪央宮宮主身份，上面的彩絡是老宮主親手編織，雖然不知道您與宮主如何相識相知，但她既然將令牌交給您，必然萬分信任您，宮主一心向道，從未有過知心好友，請小姐萬莫辜負她。”
不會的，她只會保護鳳訣！
03對著思儀豎起大拇指。
待她換好衣服時，天色已經大亮，婪央宮依然比往日平靜。03邀請火巖蛟一起出去玩，火巖蛟盤在03手腕，一人一蛟跟著思儀去執法堂。
：“我收起來了。”她拍拍肚子。
既然是鳳訣母親留下的珍貴東西，就要好好收起來。
思儀眼裡柔意更深，低聲道：“好，如有需要，儘可來明事堂尋我。”
03跟思儀擺手再見，目送她離開後，03看向面前的宮殿。
宮殿正面掛著執法堂的牌匾，三個字威風凜凜，瞧著就讓人不敢做壞事。牌匾下，硃紅色大門緊閉，不知是否有結界在，院中沒有半點動靜傳來。
因為沒有做壞事，03十分平靜，走過去敲敲門。
一分鐘後，一陣涼風從臺階上捲過。
沒有人給開門，03苦惱地說：“我要怎麼進去呢？”如何能在不打擾其他人正常工作的情況下進入執法堂呢？
靈詩從她袖中探出頭，一人一蛟對視。
不多時，執法堂牆下盤起一頭紅蛟，一個朱衣銀髮的女子踩在蛟龍腦袋上，03說：“再高一點。”
03舉高腦袋。
“好的，謝謝你。”03雙臂搭在牆上，伸手碰了碰空氣。
一道透明的結界顯現出來，03心想，如果在結界上戳個洞，或許能夠聽到裡面的動靜，以前古代標籤的世界，許多宿主都是這麼幹的，在窗紙上戳一戳。
03將靈力聚集在指尖，對著結界戳一戳。
空氣中傳來“噼啪”一道聲音，只見以她指尖為中心，裂紋散去，結界“砰”地炸開。
“誰！”一道嚴厲的聲音呵斥道，03低頭，只見院子裡，擠滿穿著弟子服的婪央宮弟子，仰著頭，用一種崇敬混雜著驚訝的目光望來。
天吶，有道友劫法堂了！
“我早就想試試了！”03聽到有人這麼說。
上一次被這麼多眼睛盯著，還是系統商城剪彩儀式上，03回憶往昔，舉起手臂揮了揮，說：“大家好。”
眾人眼睛發直，是天仙道友！大家眼中驚豔還未散去，見她如此淡定，忍不住：“哈哈哈。”
“道友好。”
“道友是哪峰弟子，為何從未見過？”
“是叫師姐還是師妹？”
“你蠢不蠢，能破壞執法堂的結界，必然是師姐！”
“師姐你怎麼還不跑？”
婪央宮有不成文的共識，厲害的都是師姐/兄。
眾人嘰嘰喳喳，沸反盈天，03抬手拍拍耳朵。
這時，站在眾人前方穿藍衣的中年男子冷喝一聲，“都給我閉嘴，像什麼樣子！”
所有人立刻閉嘴。
03開心：不吵了。
剛才那聲嚴厲的聲音就出自這人之口，他抬眸望向03，見03身上穿著弟子服，目露懷疑，問：“誰讓你來的？”
03老實說：“鳳訣讓我來的。”
鳳訣二字一出，整個院子陷入死寂，中年男子也愣了下，拱手道：“所謂何事？”
什麼事呢？讓她來參觀！
03如實地說：“我還要找薛夢桃。”薛夢桃也在執法堂，03想謝謝她的衣服。當即眾人的目光落到牆角，薛夢桃一臉茫然，疑惑地看向03。
木蓉小聲道：“這位師姐你認識？”
薛夢桃搖頭。她只見過宮主和師父兩位絕世女子，對03毫無印象若是見過定然不會忘記。
既然是宮主吩咐，中年男子抬手叫人開門，解釋道：“昨夜這些猢猻在城中鬧騰，惹來非議，我將他們關在執法堂設下結界，免得有人跑出去生事。”
“猢猻？”03進門，疑惑道，“你們是猴子？”
中年男子：“……”
眾弟子人：“……噗哈哈哈！”
他們放肆大笑，卻見一條紅蛟跟在03身後游進來。火巖蛟好奇地看來看去，想：哪裡有猴子？
院中笑聲戛然而止，眾人紛紛垂下頭。
中年男人冷哼，道：“笑啊，怎麼不笑了？讓靈詩大人聽聽你們有多得意，是在東洲大比拿下名次，還是提前預訂五洲大比的席位？才如此狂妄的叫囂引來多方針對！”
“你們逞一時言語痛快，我且問你們，不說其他門派，要是大比輸給赤雷劍派的弟子，你們該當如何？”
輸給赤雷劍派……眾弟子臉上露出恥辱的表情，站在薛夢桃身旁的禮央峰弟子木蓉大聲道：“那我就不要輸給他們！”
“對！不輸給他們！”
“來一個揍一個，非得讓這些龜孫知道誰才是東洲第一！”
木蓉一呼百應，大家紛紛喊道。
03說：“赤雷劍派是烏龜？”
火巖蛟忽然纏在03身上，連腦袋也一起裹住。
不要聽，不要聽。
木蓉擼起袖子，叉腰道：“徐長老，赤雷劍派敢把‘赤雷劍派第一’掛在咱們婪央城，您能忍嗎？”
徐長老背手，冷哼。
確實忍不了。
“但你們也不該按捺不住脾氣，被人一點就爆，直言約戰紫竹林這種話！”徐長老冷厲道，“你們師父沒有教過你們委婉二字如何寫得？”
“這麼多人就沒一個人想到下一封戰書過去彰顯我婪央宮風雅謙虛？有戰書在，哪個敢說我們婪央宮蠻橫無理！”
雖然不知道戰書為什麼和風雅謙虛有關，但所有弟子一同應是。
03恍然大悟，拍手，“受教了！”
靈詩猛猛地纏在03腦袋上，不要學，不要學。
徐長老激情訓斥眾弟子，覆盤昨夜“天空之戰”如何不被人抓到把柄找上門來，03艱難地把火巖蛟從身上解開，豎起耳朵聽，覺得大家就像吵架時沒有發揮好回來思考那時我該如何如何。
人類真是充滿智慧，03內心感慨，覺得要向大家多多學習，她一邊旁聽一邊讓佔地方的靈詩變小，捲起來塞進袖子裡，慢慢移到薛夢桃身邊。
薛夢桃連忙向她行禮。
03對薛夢桃說：“思儀說，等你受完罰回棲凰峰好好準備大比。”
薛夢桃羞愧地低下頭，木蓉攬住薛夢桃，勸說道：“沒事，婪央宮弟子有幾個沒進過執法堂的？熟練——習慣就好！思儀長老肯定不會責怪你！”
她話音剛落，只聽徐長老的責罰下來。
凡是參加昨夜“口角之爭”的，罰抄宮規十遍，約戰紫竹林的，宮規三十遍。03看到所有人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不以為意的笑容，看起來責罰並不重。
但徐長老又道：“東洲大比在即，責罰延遲。你們這些人的名字我以命執法堂弟子記下，只等東洲大比結束，到時若是輸給赤雷劍派弟子，或是名次在其之下的，責罰翻百倍。”
當即所有弟子驚呼出聲，臉上的輕鬆消失得無影無蹤，百倍！
03也吸氣，掰著手指頭數，她平等地攻擊了所有門派，要抄寫多少遍？
木蓉拍拍胸脯，看了眼03的身上的衣服，之前帶頭衝鋒的氣勢眨眼消失，羞羞澀澀地問：“師姐，你也是婪央宮的弟子嗎？我為何從來沒有見過你？”
掰手指頭的03眼前一亮，發現一件事。
她不是婪央宮的弟子呢！
“不是婪央宮的弟子？”
婪央宮正殿中傳謊？”
正殿中站著許多人，男女老少皆有，穿著不同門派的衣服。鳳訣落座時便已發現，除了為首的赤雷劍派外，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門小派，叫囂著被婪央宮鄙夷討要說法。
該是討要好處才對。
“東洲大比在即，所有符合條件的弟子都會上場，到時婪央宮有沒有那名弟子，你們一看便知。”鳳訣勾起嘴角，慢悠悠地說。
“拋開這些不提，昨夜之事不過是各派弟子年輕氣盛，搞些小孩子的胡鬧舉動，為了這種小事，赤雷劍派竟然派來一位長老，還有——哦，還有徐少爺親自登門，真是令我吃驚。”鳳訣向後靠坐在玉椅中，對赤雷劍派眾人一笑，懶洋洋地說，“難不成昨夜哪句話戳中你們的心事，令諸位大動干戈？”
想到03已以靈力寫下的話語，鳳訣心中輕笑，環視這些醜陋貪婪的面孔。
廢物們。
赤雷劍派掌門之子徐澤華被鳳訣的話氣得握緊拳頭，他年紀比鳳訣大三輪，昨夜那道壓下婪央宮眾弟子的靈光就是他放的，鳳訣竟然罵他是孩子！
他的修為在鳳訣之上，乃是金丹後期，鳳訣不敬他便罷，還以婪央宮宮主的姿態對他！赤雷劍派輝煌的時候還沒有婪央宮呢！
徐澤華身旁的長老壓了壓手，他睜開眼睛，看向鳳訣。鳳訣挑眉，聽這位又要何吠。
赤雷劍派長老此行並不是為昨夜之事，在他眼中昨夜都是鬧劇，不過是登門的藉口，而他真正的目的——“鳳宮主，東洲大比雖然由婪央宮承辦，但赤雷劍派屹立東洲多年，對東洲各派瞭如指掌，此次東洲大比議程，希望婪央宮與赤雷劍派商議進行。”
鳳訣眼神一冷，眼底不屑更甚。
圖窮匕見，赤雷劍派原來是想幹涉大比。她的目光不著痕跡掃過一旁的徐澤華，心中冷笑，一個丹藥堆上來的金丹後期，難為他們如此費盡心思。
鳳訣有些後悔沒有讓思儀來應付這些人，她該陪在03身旁，也不知她有沒有和其他人好好相處。
嘴上卻道：“不勞諸位操心，大比雖由婪央宮操辦，但具體如何全憑聞道學宮指示，你們與其求我，不如去求聞道學宮。”
誰求你了！
談論“口角之爭”裝作風平浪靜的長老只和鳳訣說了兩句話，臉騰地也紅起來，冷聲道：“鳳宮主可知和氣生財的道理？”
鳳訣眨眨眼，疑惑道：“赤雷劍派如今已經窮到求人生財的地步了？”
“狂妄小兒！”那長老修行多年，在赤雷劍派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哪裡受得了鳳訣這般“侮辱”，怒氣沖天，當即轉身向外走去。
徐澤華盯著鳳訣，“大比再見，到時且看後悔的是誰！”
鳳訣哈哈大笑，抬手：“慢走。”
見赤雷劍派的人離開，附庸而婪央宮如何蠻橫無理油鹽不進的話。
正巧這時，正殿廣場外三個紅衣女子往大殿來，為首的正是03。
三人撞上這群人。
赤雷劍派長老正滿腔怒火無從發洩，看到三個年輕女子都穿著婪央宮的弟子服，兩個築基期，中間那個連一絲修為都沒有，當即冷笑，罵道：“打扮再花枝招展又如何，不過空有皮囊！這個世道還不是修為見真章！我之下皆是廢物！”
罵時故意轉頭看向大殿方向，指桑罵槐。
木蓉當即擼袖子，被薛夢桃攔住，薛夢桃搖搖頭。這人不知是何來頭，沒有隱藏修為，卻是元嬰後期！不能衝動。
03停下腳步，問：“你是誰？”
赤雷劍派長老見她竟然不畏懼，心中怒意更甚，冷笑道：“你家長輩沒告訴你問人前先報上姓名！還是你根本沒有長輩？”
他故意放聲，聲音傳遍棲凰峰上下，周圍的擁躉哈哈大笑，徐澤華撫掌大笑，道：“不愧是李長老。”
正殿中的鳳訣腳步頓住，抬眸，滿眼冰寒。
廣場上，03有些疑惑這些人為什麼笑得如此奇怪，她點點頭，平靜地說：“我確實沒有長輩，但我可以告訴你我是誰。”
鳳訣教了她很多，每一句她都記得。
03說：“我是你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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