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交易
“這是眼下唯一能試一試的辦法了。”魏祁說。
宋胭略一思忖:“那我再去見玉嵐,和她說。”
既然是唯一能試的辦法,那就不必想那麼多,先試了再說。
魏祁沉默著點點頭。
宋胭明白,原本她只是要見見宮玉嵐,結果見過宮玉嵐又來見沈于飛,見完沈于飛還要去找宮玉嵐,魏祁本是局外人,卻因為她,一天都耗在外面。
她伸出手將他手握住,以示歉疚。
魏祁溫聲道:“先歇一歇,把這荔枝飲喝完吧。”
宋胭將碗遞給他:“你也喝一點。”
魏祁:“這個太甜,我喝過水壺裡的水了。”
宋胭無奈一笑,自己將剩下的半碗喝完。
隨後又起身,前往宮家。
這次宋胭單獨見的宮玉嵐,和宮玉嵐說了找信王妃求情的事。
宮玉嵐卻是意外:“這不是重案嗎,皇上要嚴辦,怎麼信王妃說了就行?”
宋胭解釋:“我夫君不能出面,是因這案子是推進兵部改革的引子,他要是出面,便毀了一切,也只會讓皇上震怒;信王府卻不同,他們是皇親,與官場、與改革是沒有牽連的,若他們能出面,你爹的事哪怕就按正常律法來辦也好,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那我這就去求信王妃!”宮玉嵐說著卻搖頭:“不行,我總得送個拜帖,這樣直接去求見,人家不會見我吧……可是就算送了拜帖,那門房都不認識我們家,能給送進去麼?”
宋胭拉住她:“沒事,我陪你一起去,我去送拜帖。”
“那……這不是又要你的人情?魏閣老那邊……”宮玉嵐為難地看著她,宋胭若去,那就是魏祁夫人的身份了。
宋胭立刻道:“只是人情又算什麼,若能有轉機,便是把所有人情面子都砸下去都是值得的。你放心,我夫君是很好的人,他既然提出來,就不會反對我帶你去的。”
宮玉嵐點頭,“胭胭,我……”
似是要說感謝的話,卻說不出來,此時方知何為“大恩不言謝”。
宋胭已經從椅子上起身:“我要回去了,一回去我就去寫拜帖讓人送去信王府,若無意外,明日一早我帶你過去拜見。”
“好。”
兩人說定,宮玉嵐送她離開。
當天回去宋胭就送去了拜帖,言明第二日一早與宮玉嵐一起求見信王妃,有國公府與信王府的關係,信王妃自然不會拒絕,很快就回了帖,稱會備下筵席,讓她們明日早些去。
於是翌日一早宋胭就與宮玉嵐前往信王府。
通傳之後,王府身邊的嬤嬤帶著兩人去往王妃院中。
行至後院長廊,迎面碰見個年輕婦人,一身繡著百蝶穿花的直領大袖,戴著銀鍍金點翠鑲寶石的雙鳳簪,坐在步輦上,下面兩個太監抬著步輦,還有一個嬤嬤,四個丫鬟。
見此情形,宋胭與宮玉嵐已經稍稍避了避,給她們帶路的嬤嬤往旁邊退後一步,說道:“四奶奶。”
婦人往這邊垂了下眼皮,淡聲道:“嬤嬤。”
嬤嬤道:“這位是鄭國公府祁大爺家的祁大奶奶,算是四郎的表嫂。”
範氏這才看向宋胭,輕笑道:“原來是魏家表嫂,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沒辦法向表嫂見禮,莫怪。”
宋胭道:“弟妹客氣了,我也是有事在身,前來府上叨擾,卻不曾給弟妹備禮,倒是我失禮。”
範氏笑了笑,坐著步輦往前行了。
嬤嬤一聲未出,臉色微沉,隨後又露出笑來,朝宋胭道:“我們走吧。”
宋胭這是第一次見到蕭嘉言的夫人,站在嬤嬤的角度,她是王妃身邊的人,專程向範氏介紹王妃的客人,又與王妃這邊沾親,自然是希望範氏能恭敬問安,結果範氏只是嘴上寒暄一句,不曾下步輦,嬤嬤自然不高興。
看上去,範氏多少有些驕矜傲慢。
只是此時宋胭擔心王妃的態度,沒太多心思去琢磨這個表弟妹的為人,很快就將此事放下。
沒一會兒到王妃院中,兩人一同見過信王妃,說明來意。
信王妃臉上含著笑,卻陷入沉默,緩緩端起身邊小桌上的茶盞,開始喝茶。
宋胭心中忐忑,宮玉嵐又緊張又著急,袖中手攥緊了又鬆開,不知能怎麼辦。
“胭胭,讓我與宮姑娘單獨談談吧。”沉默之後,信王妃道。
宋胭欣喜,覺得這也是有一點希望,立刻同意。
她由嬤嬤帶著,去了花園中的涼亭內坐下吃茶點歇息。
可她又怎麼吃得下,只能度日如年地等著。
等了好一會兒,她等得心焦,只能喝茶,喝了有兩盞茶,嬤嬤帶著宮玉嵐過來了。
宮玉嵐面帶喜色,腳步輕快,一見她便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涼亭,拉住她,急忙報喜:“胭胭,好了。”
“好了?你是說……王妃願意幫忙?”宋胭問。
宮玉嵐點頭。
宋胭大喜,還要再問,宮玉嵐攔住她道:“出去我和你細說。王妃說你是跟著奔波,本已備了酒席,但想必你沒時間久留,就不留你用飯了,又挺著肚子,也不用再去給她道別,讓我帶你出府去,早點回去歇息。”
宋胭心中怕不妥,但看宮玉嵐神色,好似真的沒事了,自己也確實行動不便,就只向身旁嬤嬤道別,讓其代為轉達謝意,與宮玉嵐一起出去了。
一到外面,宋胭就問:“王妃真答應了嗎?直接就答應了,幫你去宮裡說情?”
她總覺得事情沒這麼好,如果王妃這麼輕易就答應,那何必單獨與宮玉嵐談?
宋胭坐不了車,今日出來也是坐的轎子,宮玉嵐看看外面的轎子,想著此番事情已了,宋胭自然是要早點回國公府,自己也要快點回去通知家裡,兩人沒機會說話,便四處看看,沒上轎,拉她走了幾步,到一處陰涼的拐角處,和她道:“王妃同意了,說這兩天就進宮去和皇后娘娘說我家的事,託皇后娘娘去向皇上求情。到時可能只判我爹一人,不累及家人。”
“那可太好了!”宋胭大喜,然後問:“就這嗎?”
宮玉嵐笑了笑,“自然不是,哪怕是一句話的話,也要人情,人家憑什麼給我這麼大人情。王妃的條件是,讓我嫁蕭公子。”
宮玉嵐只見過蕭嘉言,這蕭公子當然就是蕭嘉言,宋胭不解道:“可他已經成親了呀,剛才我們見的那個就是,她出自邠州範氏,百年望族,與信王府是兩姓之好,也絕不會和離。”
宮玉嵐緩聲道:“當然,所以……”
她勉強一笑,“所以自然是……”
宋胭從她的神色中猜到了,大驚道:“是……”
她無法說出那個字……做妾,讓宮玉嵐嫁蕭嘉言做妾!
宋胭不由哭了起來,悲憤道:“怎能這樣,王妃怎麼能……她怎麼能如此折辱你,莫非……她是報復麼?”
宮玉嵐搖頭,勸慰道:“不能這麼說,就算是報復,我又何其幸運有這個被報復的機會?我不管王妃心裡怎麼想,是交易,還是同情,或是很高興能報復羞辱我當初的不識抬舉,我都認,因為她清清楚楚向我承諾了,會去宮裡求情。
“她也說了,若無親無故,就算她去求情也不好開口,但如果是姻親,皇后有理由求情,皇上也會顧忌信王府的情面,對我爹從寬處置……
“胭胭,我們家得救了,我家人不會有事了,我爹興許還能留下一命,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嗎,你不知昨日晚上,我娘甚至在準備白綾……”
宋胭扭過頭去哭,她知道現在這樣是很好的結果了,可她無法想象宮玉嵐要做妾,最後她父親所犯的錯,要她這個閨閣之女來承受。
宮玉嵐仍勸她:“你別哭了,對孩子不好。”
宋胭這才強忍住悲痛擦去淚水。
宮玉嵐繼續道:“明日我就進王府了。”
“明日?”宋胭再次震驚:“怎麼這麼急?那不是……什麼都沒時間準備嗎?”
宮玉嵐苦笑:“準備什麼,做妾的……沒什麼好準備的,也不用三書六禮、大宴賓客,只用準備身新衣裳就夠了。”
笑著笑著,她卻也哭起在沈家附近看見了你,我才知道你昨日還去找沈于飛了……現在想來,我是不是很傻,一心一意和他白頭到老,不知天高地厚拒絕信王妃,不做妻,現在卻要求著給人家做妾……”
“這怎能怪你?”宋胭立刻道:“當初的你怎知今日?那時的沈于飛也是愛你的,那時的你堅守你們的婚約,視富貴如浮雲,你不知我有多羨慕、多敬佩你。誰能有後眼?事情沒來,也許沈于飛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忠貞不二的,你沒有錯,不必苛責當初的自己。”
宮玉嵐一邊抹淚,一邊點頭,宋胭將她抱住,自己又哭道:“只是我不知道,你要如何去承受……信王妃看著和氣,卻半點不心軟;那四奶奶也為人傲慢,到時不知你在她們底下怎麼過活……”
宮玉嵐說道:“四奶奶不好惹,但我是王妃作主接進府中的,她不敢任意作賤我,只要我事事以王妃為尊,總能得一些庇護。只是……明日你就在家中,不必過來送我,也不必給我送什麼禮,我們以後就別再見面,也不再來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