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幕 作品

第 75 章 你以前長什麼模樣

 夜半,魏祁問她:“沒那裡不舒服吧?”

 宋胭搖搖頭。

 魏祁於是起身,她問:“做什麼去?”

 “身上有汗,我去洗洗。”

 那倒是,剛才都滴到她身上了。

 他說完就去浴房沖洗一番,很快回來,半躺在她身側。

 他身上帶著甘松香的清爽氣息,宋胭伏在他肩頭,抬眼看著他,突然道:“我總會想,你以前長什麼模樣。”

 他笑了笑,“還能長什麼模樣,不和現在差不多麼?”

 “肯定有不同吧,二十歲和三十歲肯定有差別的。”

 魏祁想了想:“以前會白一些。”

 “嗯?”

 宋胭看他,臉龐是那種蜜色,不似少年的白嫩,也不是黝黑,而是青壯年最陽剛的感覺。

 她問:“那當時有人說你英俊嗎?”

 魏祁回憶一番:“大概算英俊吧,十八歲時,樂安公主出嫁西域帖木兒國,朝中要挑一名文武雙全,加之相貌身材俊偉的隨侍官員,我便被挑中了,隨使團去了西域。”

 “你還做使臣去過西域?”宋胭吃驚。

 魏祁解釋:“主要使臣還是禮部官員,我只是隨同,當時兩國關係緊張,我也擔有熟悉地形的職責,怕以後開戰。”

 宋胭明白了,心中不免浮起幾分傾慕。

 魏祁卻又道:“不過那一段路來回走了大半年,回來後又去了常州,每日風餐露宿,也就黑了不少,成現在這樣了。”

 “現在這樣也英俊。”她輕輕摸著他鼻子,“你鼻子好看,又高又挺,孩子要是像你的鼻子就好了。”

 他抓住她手,將那小手握在手裡:“別弄了,弄得我心癢。”

 “心癢什麼?”

 “你說呢?”

 “不是才……”

 “沒盡興。”

 宋胭低低笑了笑。

 過了一會兒,她問:“這兩天我要愁死了,不知道怎麼辦。”

 “愁什麼?”

 “秋月啊,她說要贖身回家去呢,不在這兒待了。”

 聽到這個名字,魏祁心情有些不好,懶懶回道:“那就回家去吧。”

 宋胭不悅,推了推他:“你怎麼這樣!”

 說著委屈道:“她陪了我好多年,全心全意想著我!

 “再說,你知道我在這後院事務上費了多少心血麼,重新規定了記賬樣式,安排了審賬管事,新年有年預算,新月有月預算,我要每一筆賬明明白白,要從中搞鬼的人難以下手,還要府上開支有度,年年有餘,做了這麼多,二太太卻又要收回,她以前的賬務我是不喜歡的,因她不擅理賬,裡面全是糊塗賬,若被她收回,一切才剛開始,又要打回原形了。

 魏祁聽來,知道她在這裡投注的心血,笑道:“你這話,讓我想起起內閣議會時的張閣老。”

 “嗯?”

 “他是戶部的,每到年尾,就會喋喋不休,和所有衙門理論各項開支,怎麼花這麼多,賬怎麼沒報清楚,來年再這樣搞日子便沒法過,國家要大亂,等等,以致連聖上都害怕。”

 他將她比作老頭兒,宋胭只瞪他一眼,心裡卻意外高興——那可是戶部,她何德何能,竟能讓他想起戶部高官。

 魏祁想了想,他確實輕視了她所掌管的後院庶務,他覺得無關緊要,可那卻是她所能均衡後院收支、一展所長的地方,沒有讀書人不求入仕,自然也沒有正室夫人不想做主母。

 “給秋月尋個夫家吧,在外院找個年輕能幹的管事,或是族中人品不錯的後生,之後仍讓她在你身旁待著,也並不虧待她。”

 “這……太突然了吧?”宋胭一驚。

 魏祁道:“突然嗎?她不是正是許人的年紀?”

 的確是這樣,甚至還晚了。她說:“我之前想的是什麼時候她遇到想嫁的人,便將她配出去。”

 “這兩年遇不到,她年紀就大了。你能替她看的,便是她能找到最好的人,她若清醒,便不會反對。”

 因為沒有太多情誼,魏祁的話接近無情。

 但仔細想想,並沒有錯。

 她去幫她找,那幾乎算是她的媒人,她就是秋月的孃家,相對秋月回家去,當然是好太多。

 如今似乎只能這樣了。

 她問魏祁:“你身邊有合適的人嗎?”

 魏祁對做媒這種事很陌生,想了一會兒才道:“族裡好像有個侄子,入了軍中,做小武官,我不知他成婚了沒有,明日讓人去問問。”

 宋胭連忙道:“不只要問有沒有成婚,也要問有沒有不好的癖好,什麼喝酒打人好色都不要,要人品好,年紀也別太大。”

 魏祁:“……”

 宋胭:“我是說……不要相差太大。”

 魏祁發現,以前只覺自己太年輕,在內閣,在朝堂,總有人倚老賣老,拿他年輕說事,他還曾想要不要蓄個鬍鬚,顯得年紀大一些,但自從娶了個十八歲的小妻子,好像年紀又太大了。

 他轉而問:“二嬸那裡,你想我怎麼幫你麼?需要的話,我可以卡一卡二叔。”

 宋胭下意識就搖頭:“那倒不用,是後院裡的事,鬧到二叔那裡不好看,再說這事二叔都不一定知道,與他無關。

 “其實我倒有辦法,只是險招,從沒想過要用,她是長輩,弄成那樣實在不太好……”

 “嗯?”

 秋月的事已經要讓他去操心了,宋胭不想拿這事煩他,沒說。

 魏祁道:“不要顧忌太多,她如此算計你,已經沒想與你交善了,不行的話還有我,就算鬧到祖父面前,他也要讓我幾分。”

 宋胭笑起的,真有什麼事你要護著我,別床上保證得好聽,穿上衣服又不認。”

 魏祁不敢置信:“我什麼時候說話沒認了?”

 宋胭說不出快了,那後面要是出事了,你別怪我惹事。”

 “惹什麼事,我在想,大概是我之前太好說話,才讓她敢算計你。”

 “和你有什麼關係,她是欺我年輕,之前也是她帶我,我處處尊敬她,她有霸道強勢之處,我也遷就,這才有今日。”

 魏祁摟住她。

 兩人在床上說了半天話,魏祁才下去看公文,宋胭仍躺在床上,想著秋月與二太太之事,想著想著,便睡著了。

 隔天正好秋月從家裡回嫁人的事。

 經此一遭,秋月已是心如死灰,家裡娘不說話,爹並不關心她為什麼回去,只問她存了多少錢,能不能給弟弟添半間瓦房,她忍著自己的委屈無處訴說,好不容易陪妹妹待了幾天就回來了,覺得天地之大,也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至於嫁人,她的名聲已是這樣,但凡有正經男人,誰願意要她呢?只是不嫁她又能如何?她便只是點頭,什麼都答應。

 結果沒過兩天,魏祁與宋胭說,原本他將事情交給外院裡自己身邊一個管事,讓他去打聽,結果那邊還沒回音,這邊卻有人說願意娶,魏祁一問,一等護衛,17歲,武藝好,據說長得也好,家裡父親也是國公府的護衛,還做過國公爺身邊的護衛長,家境不算差,也算知根知底。

 魏祁將人選告訴宋胭,宋胭叫上秋月,自己去景和堂親自見這人一面。

 來的人有些眼熟,此時秋月躲在屏風後面,只有春紅在身邊,宋胭臉上露出疑惑神情,看向春紅,春紅回憶一番,和她道:“好像正月裡進過後院巡邏。”

 宋胭想了起來,是那時候見過,問他:“你叫什麼?”

 他回:“齊俊。”

 “秋月是我身邊的丫鬟,聽說你是毛遂自薦要娶她,為什麼?”

 齊俊:“回奶奶,今年正月,我曾任小隊長在後院巡邏,見過她,覺得她好看。”

 他回得乾脆果斷,理直氣壯,倒把宋胭弄怔住了。

 好半天她才問:“就是好看?”

 齊俊想了想:“說話溫柔,做事也細緻,大概會很賢惠。”

 這話聽著,好像也沒毛病,只是總讓人覺得這護衛年紀不大,倒會算計。

 宋胭問:“你知道外面有在傳她麼?”

 這話還是要提前問清楚,宋胭並不想給身邊丫鬟找個丈夫,結果丈夫疑心她不檢點或是不清白,在這事上輕視她,這樣還不如不嫁。

 齊俊道:“知道。”

 “那你怎麼想?”

 “不合理,大奶奶和大爺親自出面替她物色對象,肯定是看重她,既然看重她,便不會有那傳言中的事,再說我看她也不像那樣的人。”

 屏風後的秋月聽到那最後半句,忍不住想看看他的樣子。

 “不像那樣的人”,這幾個字讓她感動,忍不住想哭。何以一個外院的人都會說她不像那樣的人,而後院常見她的人還要那樣猜測她,用最噁心的話來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