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親戚

 “這通篇到頭，沒有一處俗筆，根本不是尋常詞句。”大相國寺東大道北面旗風樓二樓，熱鬧非凡，許多讀書人正圍著裝裱掛在牆上的詞句。
　　“這可是上元節當天就留下的真跡。”　　“這詞句既豪放又婉約，才思飛揚，可見當今聖上才情卓絕，不是我說，不說唐代那些文聖，自其之後數百年，再沒有陛下這樣的才華了。”紅裳讀書人激動的說。　　“短短一兩天，現在大梁城裡到處都在傳唱呢。”　　“那是，這麼好的詞也是難得，那些手藝人也想跟著沾光。”　　年紀四五十的讀書人扶著鬍鬚，一本正經指天說：“古書裡說，天子那可是上天選定的，是文曲星下界，來給人間賜福的，天生註定不同凡響，能寫出這樣的詞句並不奇怪。”　　“那是，這是天子的文章能是凡品，那可是聖物，你們都小心點別讓東西沾了凡氣。”　　“當今官家年紀輕輕文韜武略，才華非凡，實在是我大周的福分，列祖列宗在天之靈保佑啊。”　　旁邊有人嘲諷：“去年你不是說官家少不更事，飛鷹走狗，紈絝子弟，我大周怕是要遭殃了嗎？”　　說話的人頓時漲紅臉，支支吾吾說：“這.......此一時彼一時嘛，何況.......何況這是浪子回頭，是知錯就改.......”　　他那邊還在支支吾吾，有人冷哼說：“哼，你們不會真以為那是官家手筆吧，你們都想得太簡單了。我舅舅的一個朋友就在大內垂拱殿掌燈。　　他說了，官家身邊那麼多翰林學士，那麼多大儒，真以為這樣的詞句是自己寫的啊，這裡面的水可深了！”　　“怎麼深了？”　　“哼，你自己去思量吧，要是這都想不明白那就太蠢了。”　　一些人頗以為然跟著點頭：“就是就是！”　　“那垂拱殿到底是做什麼的？”　　“那還用說，當然是官家睡覺的地方.......”　　“不對吧，官家寢宮應該是萬歲殿吧？”　　之前侃侃而談一副自己知道內部消息的年輕人頓時漲紅臉，說話支支吾吾東扯西扯起來。　　坐在角落裡的郭天子、王筠、林興和禁衛等八人都聽得十分無語。　　林興已經清楚天子的脾氣，所以也沒準備跟這些胡說八道汙衊官家的人一番見識。　　郭天子這次是來見麗寶郡主的，是想繼續和他談談今年春布的事，下一次用兵大致在春夏。　　這是郭天子暫時下的判斷。　　一旦拖到秋末冬初，西北的苦寒會令大軍行進困難，補給不濟，而且堅冰也會變相加固城牆。　　而且西北湟水谷地雖然也有耕種，但青唐城就是後世西寧及青海湖周邊，此時畜牧依舊是那一片的主要經濟命脈。　　正基於此，郭全斌才會著急要春天出兵。　　他原本是想去麗寶郡主府的，但想到一旦自己提出去她家，肯會有各種盛大排場，焚香沐浴，儀式行仗，繁瑣浪費還是小事，反正浪費的不是他的錢。　　關鍵是耽擱時間，浪費精力，自己是找他們談正事的，可不是去搞那些排場。　　所以乾脆來這家黃家經營的酒樓等待，又令禁衛去通知他們。　　不一會兒，展櫃應該得到消息，匆匆忙忙上來，在眾人抱怨中把所有人請走，這裡還是麗寶郡主的酒樓，人們即便再不滿也只能嘴上說幾句，沒發生什麼不愉快。　　隨後掌櫃小心翼翼過來，這時整個二樓只剩下他們這桌。　　立即行禮說：“小人有眼無珠，不知聖人駕臨，無心怠慢，請聖人恕罪。”　　“不要打擾我們，我找麗寶郡主有事，這和你們無關，明白嗎。”郭天子直接說。　　展櫃點頭：“小的明白，就去下面等著，等郡主到了，我會如實傳達聖人的話。”　　“去吧。”　　郭天子欣慰，不愧是郡主家的人，就是懂事，這樣他也不用多費口舌。　　幾人喝了一會兒茶，大約一刻鐘不到，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郭天子抬頭看去，隨即皺眉。　　因為來的不是麗寶郡主，而是她的子女，黃鼎蘇和黃妙衣。　　兩人匆匆過來，努力控制呼吸，在幾步外擦去額頭的細密汗珠，看得出他們來得匆忙。　　兩人行禮，隨後說了幾句客套話。　　郭天子卻不悅。　　黃妙衣看出天子不悅，有些失落說：“官家見我們不高興嗎。”　　“朕要見麗寶郡主，有事情和她商量。”郭天子有些生氣：“這件事你們做不了主。”　　黃妙衣有些委屈，黃鼎蘇連拱手說：“官家擔待，母親去城外祈福去了，我已經派人過去，一時回不來，我們先過來陪同官家。”　　郭天子這才消氣，“原來如此，你們坐吧，這件事或你們兩也來聽聽。”　　禁衛士兵搬來椅子，讓兩人坐下，這角落的桌子有些擠，郭天子就把士兵安排到旁邊的桌子去，令展櫃給他們上一桌菜，但不許喝酒。　　幾人閒聊一會兒，黃鼎蘇雖然年輕但應付得當，言辭合理，顯然是從小接受過良好的教育。　　郭天子看好他的潛力，所以也跟他透露自己準備加大從江南採購布匹、糧食的事情。　　這件事還是由度支員外郎王筠去辦。　　只不過前世在職場摸爬滾打的郭天子也明白，這種事最好有當地懂行的人幫襯，否則一箇中央官員到地方去幹採購，地方官商聯合，有一萬種辦法上下其手，矇騙京官從中牟利。　　黃鼎蘇聽後也鄭重起來，不敢再多說什麼，而是道：“好教官家知道，這種大事我等不敢擅自做主，需母親決斷。”　　郭天子點頭，當然不會去為難他。　　他心裡明白，做這種事很可能會讓黃家得罪江南本地商人和官員，這就是他必須和麗寶郡主親自談的原因。　　不一會兒，樓梯傳來腳步聲。　　很快盛裝打扮的麗寶郡主和其丈夫出現在樓梯口。　　兩人向這邊走過來，麗寶郡主在其丈夫前半步，他丈夫打扮儒雅，快步跟在後面，兩人的家庭地位一目瞭然。　　郡主停在幾步外行禮，郭天子點頭稱呼了一聲最為親近的：“堂姑媽。”　　頓時讓麗寶郡主腳下一頓，似乎察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