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長槍依在 作品

5、視死如歸

 範光文雙目微閉,挺直腰桿靠坐在冰冷床榻上,這樣他才能稍稍靜心壓抑心中的憤怒和悲慼,也不去聽對面牢房裡妻子低聲的啜泣。

 他已經料到了自己的結局,以官家的性子他們全家都不會有好下場。

 他憤怒,憤怒天子無道蒼天無眼,不能明辨是非忠奸,讓奸人為禍,忠臣蒙難。

 他焦心,焦心西南的戰事毫無進展,朝堂諸公結黨營私,北方契丹虎視眈眈,西北夏國狼子野心,禁軍逐漸脫離控制......大周表面太平盛世,其下暗流湧動。

 他後悔,後悔自己太過急躁控制不住火氣,失手傷了官家,身為臣子竟不忠犯上,讓官家生死未卜,犯下天大的罪過。

 如果官家有什麼三長兩短,他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面目去見列祖列宗,見將自己一手提拔的太宗皇帝。

 不過一切都來不及了,如今他是泥菩薩過河,想再多也無用。

 他一家三十餘口都在這,對面的妻子一直在低聲啜泣,在安靜的牢房中格外清晰。

 範光文道:“好了好了,老婆子……想想當年太宗皇帝時候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一把年紀何至於此?”

 對面的妻子邊哭邊說:“怕的不是自己,你以為我是什麼小家女子麼,且不說當年那些擔驚受怕,老身也是讀過聖賢書的,只是可憐韻兒,她只有十四歲......”

 範光文沉默了,五味陳雜的心中又一股恐懼和愧疚噴湧而出......

 他年輕時考中進士,之後正好趕上太祖為收復北方故土發兵,與契丹人連番大戰,他便一直隨軍作為官家身邊的書記官,南征北討,舟車勞頓,沙場蹉跎才得到太宗皇帝提拔,逐漸位居高位。

 什麼樣的困苦他都經歷過,人間疾苦了然於胸,也見慣了屍山血海生離死別,死他並不怕,但如今年過半百,家人是他的軟肋。

 特別是他和妻子老來得女,最寵愛的小女兒範靈韻,並不是說其他子女不在乎,而是因為小女兒的年紀在那,按照大周律,她不滿十六,獲罪之後十有八九會被送到教坊司成為官ji,受盡煎熬屈辱,待到芳華已逝便在病痛煎熬中無人問津的死去,想到這他越發心疼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