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祝茫:“……”

大概,你理解的這個睡覺,和他理解的這個睡覺,不是同一個意思。

少年還在拍被褥,讓他趕緊上床,此時春寒料峭,夜晚還帶著冷意,他一躺在床上,就感覺到少年的手腳纏了上來,在他耳邊黏糊糊道:“啊呀,你好暖和啊。”

祝茫渾身僵硬,臉色鐵青,他不喜歡被人觸碰,可少年像是怕冷至極,手腳不安分地往他衣服裡鑽,他額角忍得青筋直跳,把那隻不安分的手抓出來,“不是你說睡覺的嗎?”

少年的身體柔軟,皮膚細膩光滑,冰冰涼涼的。祝茫抓住了那隻手,卻彷彿是抓住了一隻軟體動物,上面的滑膩感讓他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就聽見少年有些生氣地嘟囔,活生生地像個猴急的登徒子:“你憑什麼拒絕我!我都給了你錢!”

這話真是……

祝茫青筋跳了幾跳,最後還是絕望地被醉得神智不清的少年纏了一晚上。

那是他第一次與人同床共枕,他渾身僵硬,像是躺在棺材裡,鐵青著臉等著天亮。

少年抱著他,很快就睡著了。他的呼吸慢下來,在他身邊微微地起伏著,像是縮在他懷裡的小奶貓,在這天寒地凍中,彷彿唯一的火源。

祝茫聽著呼吸聲,夜風拍打在窗紙上沙沙作響,像是花枝在春雨裡抽芽。

少年的體溫透過薄薄的布料,緩慢地滲透進他那顆已經沒有溫度的胸膛中,他在黑暗中睜著眼睛,聽著這些聲音發愣,像是皺褶被浸在溫水中一點一點地熨平,心忽然前所未有的平靜。

那些勾欄中的汙言穢語,被壓彎的脊樑,眼角的淤青,無所發洩的怨恨,彷彿都在這一刻,融化在了這溫暖的火焰中。

他睡著了。一夜安穩無夢,久違地不再失眠。

從那以後,小少爺隔三差五地,就要來“拜訪”一次。不知道他看上的是青樓裡的軟床,還是祝茫這個暖床的。

小少爺總是抱怨深山無聊,那時祝茫並不知道他是崑崙的人,只是有些好奇,聽著謝紓給他描摹外面的世界,像是一隻抬頭望月的井底之蛙。

謝紓偶爾會跟他講,自己同門中有個怪人,討厭得很,每天只知道學習,捧著本書,光有一張好看的臉,腦子卻是個榆木疙瘩。

他羨慕可以與謝紓一起上課的那人,可兩人懸殊的地位差距讓他越來越自卑。陰暗的種子在他心中逐漸生根發芽,他有時候抱著懷裡的人,恍惚地想。

如果可以一直陪在我身邊就好了。

如果他身邊只有我就好了。

如果我能擁有更多……

可他會立即清醒過來,打自己一巴掌,重重地喘了好幾口氣,重新把沉睡的少年撈在懷裡,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皂莢香入睡。

他們就這樣維持著純潔的床上關係,小少爺依然還是那般沒心沒肺,說起話來總是盛氣凌人,也不許他摘眼罩,偶爾使壞,會故意蹭到他耳邊,笑著喊道:小哥哥,然後看他侷促不安的模樣。

可在祝茫孤苦無依,舉目一片空茫的童年中,謝紓卻是他唯一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