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依斷橋 作品

第104章 一世三生——相逢還是再遇,此刻都是痛徹心扉

忍不住心底打鼓,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從未接觸過兵事的皇后,也就是他的義女,竟是穩若泰山,更是知兵善任。
一日,聚攏軍心,兩日,排兵佈陣,三日,如臂驅使。她就像一個天生的統帥,彷彿就是為了戰爭而存在,陳北望心服口服,單膝跪地,恭敬道:“請戰帥下令!”“義父言重!”皇后急忙將陳北望扶起,笑道:“若無義父,圖南也無有今日。”陳北望面露羞愧,以手掩面,慚聲道:“戰兄因我而死,我做這些不過是理所應當,還害得你入宮為後,實乃天大的罪過,眼下大敵當前,我願為先鋒,以戴罪之身贖功,蠻寇退卻之日,我當自刎於戰兄墳前!”“義父何出此言?說起罪過,我父為一個名頭私自離開,置一城安危不顧,他才是有罪,我請戰,也不過替父贖罪。”陳北望慨然一嘆,忽得想起什麼,猶豫道:“昔年我與戰兄決鬥之時,聽他話中似乎另有隱情,不如查探一番……”“不必了,事已至此,功過留由後人評說吧,眼下如何退敵才是正事。”——北風南下,玉鸞狂舞。一場暴風雪讓大河結冰,蠻寇鐵騎只用半個時辰就渡過這條天險,他們揮舞著彎刀,高唱著古怪的歌謠,就像是一條黑龍般殺穿了這場風雪,可迎接他們的,是三十萬士卒。這一戰,是實打實的野戰,沒有陰謀詭計,沒有地形優勢,只有調兵遣將,臨陣決敵,只一日,蠻寇被殺的潰不成軍,四十萬鐵騎只剩二十萬倉皇北逃。而後,攜著大勝之勢,大軍直奔泰州,據岸血戰蠻寇水師,直殺得東海染血,浪卷浮頭。經此一戰,皇后被尊為威武神後,所過之處,萬民俯首,百官低頭,作為皇帝,新皇不允許有這樣超越自己的存在,但僅僅只有十萬京營的他,是沒辦法戰勝凱旋歸來的二十萬大軍,更別提十萬京營不知有多少人心向皇后,所以,他想到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皇后,你去北伐吧,去把失去的疆土打回來。”不得不說,這一招以退為進用的很妙,你皇后不是自稱要為父雪恥嗎,好啊,朕給你兵權,你去打吧,左右蠻寇只是敗退,不是滅族,至於糧草輜重,朕給,但能不能準時送到,那可就不一定了。“臣妾領旨。”踏著風雪,二十萬大軍開拔北伐,臨行前,新皇特意建了一座將軍臺,笑意盈盈的將大軍送走。“蠻王那邊怎麼說?”“稟陛下,蠻王同意了。”“同意就好。”以二十萬大軍和皇后的命,來換大河以南的半壁江山,新皇覺得這很值,畢竟北方有什麼,不過是風雪漫天,人煙寂寥,哪裡有這煙雨江南來的舒服。“江南女子多情,不知是何滋味,對了,陳家的姑娘號稱天下絕色,不知比起皇后如何?”——“姑娘,前方就是蠻寇重鎮——崇侯關,要上去嗎?”少女還未答話,一旁長衫打扮的俊秀書生先是拱手勸道:“崇侯關與蠻都距離不過幾百里,在其眼下行事,實在太危險,姑娘,我們不如去遼島,那裡靠海,又有諸多島嶼,高麗、羅剎、佛郎機等各地客商都匯聚於此,魚龍混雜,咱們更容易紮根。”“不,我們不去崇侯關,也不去遼島,我們去這兒。”順著少女指向的方向,書生眉頭微蹙,沉聲道:“鎮北城早已城破,不是空城也被佔據,在此行商打探,實在不是明智之舉。”“非常之事自行非常之理。”少女淡淡一笑,眸中閃爍著道道亮光,“鎮北城是昔年抵抗蠻寇的重地,開國以來,不知多少兒郎在此拋頭顱灑熱血,它不僅是一座城,更是一個家,是所有北地百姓的家,我們若重建它,無異於在蠻寇心上插了一把刀。”“可,蠻寇不會坐視不管,我們這些人……”“我們這些人自然不夠,但我們有幫手。”“幫手?”書生不明白,早已是座廢城的鎮北城哪裡會有幫手,便是有,也不可能在蠻寇眼皮底下發展起來,可看到那高大雄偉的城牆和來來往往的客商,書生有些發懵,在看到城頭沒有守軍,只有一個金甲少年後,他更加覺得匪夷所思。然而最讓他詫異的是,從未對任何男子假以辭色的少女,看到少年後竟是滿眼喜色,不顧風雪,不顧勞累,不顧一切的迎了上去。“你……還好嗎?”少女曾無數次幻想過再遇時的情景,也不止一次的設想他們會有怎樣的對白,無數的腹稿在此刻只剩下了一句簡單的問候。少年沒有回答,只是怔怔的看著少女,可少女知道,

他不是在看她,而是看的南方。
酸楚,忽得湧上心頭,自父親領軍出征大勝後,少女就知道自己絕不能留在南方,所以帶上了所有家資,連夜乘船趕往了北方,她要為父親和妹妹打造一條穩定的供給線,而最適合這條線的地方,則是蠻寇腹地。遼島,崇侯關,這裡都是絕佳的地方,進可攻退可守,可少女總有一種感覺,不,是衝動,她覺得,鎮北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他在這裡,所以,她第一次毫無理智的賭上了身家性命,所幸,她賭對了,也賭錯了。“所以,久別重逢後的再遇是再經歷一次痛徹心扉嗎……”少女努力使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她離家萬里,賭上一切,絕不能有一絲的軟弱。“我幫你。”少年忽然說出的話是讓少女徹底將這份軟弱展示出來,她任由淚水淌過臉頰,又在寒風中凍成點點晶瑩,只是這一次,它再也沒有落下。有了少年的幫助,少女很快在城內紮根,他這時候才知道,少年只憑著一個人就守住了鎮北城,蠻寇橫掃北方的鐵騎在這座城前也是黯然失色。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兵。這句詩不再是空話,而是現實,有了這個現實,少女的線越做越大,她將南方運來的糧食賣給蠻寇換取鐵器,又將絲綢茶葉瓷器賣給佛郎機、高麗換取火炮和藥物,再將這些東西通過海運送給北伐大軍。有了這條供給線,北伐大軍連戰連勝,不過半年就已收復大半疆土,這時傳出一種聲音,言皇后有自立之意,新皇下令斥責,極力維護,但誰都看得出來,新皇已經生疑,之後的一道催戰聖旨,更是坐實了這份疑心。“豎子不同與謀!”陳北望一劍將桌子砍倒,怒不可遏的盯著那份明黃色絹布,“三日內收復京城,這分明是要我等送死!”曾經的京城,如今蠻寇的軍事要地,其中盤踞了十萬蠻寇,火炮百門,存糧無數,加之京城城堅,又有獨立水源,想要攻破,便是以數倍兵力圍上一兩年,都不見有任何成效。“戰帥,這旨不能接!”“是啊大帥……”帳內眾將紛紛跪地相勸,陳北望更是拔劍要將聖旨斬碎。“明日攻城。”輕飄飄的一句話讓眾人再沒了聲音,連番大戰下來,沒人會去反對皇后,他們會無條件的服從。北伐軍敗了,半年來橫掃北方,勢如破竹的軍隊敗了,二十萬大軍終究沒能攻破京城,得知這個消息的新皇興奮大叫,連夜寵幸了數名女子,同時下旨申飭,但也多加勉勵。“以退為進,好辦法!”看完手中的軍報,少女忍不住讚歎一聲,同時悄悄打量著少年,見他沒有任何反應,心中自覺一股喜色。“不是以退為進,是不進則退。”少年忽然開口,讓少女欣喜的同時也不由得失落,“父親他們要退兵了嗎?”少女瞬間就看出其中門道,京城是塊硬骨頭,久攻絕不是什麼好主意,退回江南更不可能,那無異於自縛於人,唯一的辦法是繞兵,從海上直擊蠻寇腹地,最好是直擊都城,待城破,毫不戀戰,退守周邊島嶼,造船鑄寨,再以山東為駐地,形成一個巨型卻月陣。屆時,一邊襲擾蠻寇腹地,一邊圍困京城,不出旬月,首尾難顧,不是蠻寇後方先失,就是京城先破。“我們不攻都城,去這兒,鎮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