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寺人 作品

第 44 章 戒不斷





蔣莞好奇地跟過去,就看到他從櫥櫃裡拿出兩包方便麵。




“……”她是要吃火鍋啊喂!這也太降級消費了吧!




她抗議著:“吃方便麵很不健康的!”




“愛吃不吃。”賀聞朝眼皮子不抬一下的淡聲道:“你可以自己去吃火鍋。”




反正他不去。




“那怎麼行。”蔣莞撥浪鼓似的搖頭:“吃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你一起吃。”




她甜言蜜語像是不要錢似的有一籮筐,讓賀聞朝撕包裝袋的手指一頓,下頜線微微繃緊。




蔣莞跑去冰箱那兒拿了兩個雞蛋出來,遞到他面前笑著說:“加點配菜吧,要不然太單調。”




她粉白的小手握著袁潤的雞蛋,彎著眼睛的樣子像是遞上糖果的孩童。




一副十足十討好求表揚的做派。




賀聞朝一語不發的接過,內心實際上沒有表面那麼平靜。




微微垂下的黑眸像是被風吹過的平靜水面,略起波瀾。




說實話,他不太適應蔣莞這幾天頻繁貼上來的討好行為,就好像回




到了高中時,她視自己的冷漠為無物,自顧自的闖進來妄圖打破他偽裝自己的冰封層。




可那時候的一腔明媚都是虛假的,現在又有幾分真?




賀聞朝在微微放空的複雜情緒中煮完了方便麵,分成兩碗端到餐桌上。




蔣莞吃了一口就眨眨眼,笑著看他:“你還記得我喜歡吃煮的硬一點的方便麵啊。”




他們以前在出租屋的時候懶得做飯,偶爾也會吃一些這種‘不健康食品’,賀聞朝在廚房煮麵的時候,她就經常在旁邊繞來繞去的提醒:“我不喜歡吃煮的軟的方便麵。”




賀聞朝拿著筷子的手指一頓,面無表情道:“是我自己喜歡。”




和她才沒什麼關係。




蔣莞笑了笑,也不與他爭辯,低頭認真吃起飯來。




她確實有些餓了,這些天工作安排的非常密集,她為了抽時間過來他這兒獻殷勤,幾乎連中午休息的時間都壓縮進去,現在能安安靜靜的吃碗方便麵也是好的。




兩個人很快吃完,賀聞朝收拾了碗筷去廚房洗。




蔣莞聽著‘嘩嘩’的水流聲,感覺本來有些不舒服的胃被安撫得很好,便慵懶的趴在桌上。




“賀聞朝……”她嘟囔著:“你跟我說幾句話行不行?”




蔣莞這幾天每天都來,可就算死纏爛打地留在這裡,賀聞朝也基本把她當空氣。




她知道自己現在在他心裡已經成了一個感情騙子,也做好了這次追人要打持久戰的準備。




可就算做好了準備,但在蜜罐裡泡久了的孩子吃到苦頭,也難免覺得委屈的。




蔣莞抱怨似的嘟囔了一句,沒有任何意外的得不到回答。




她難受的扁了扁嘴,又覺得有些胃疼了。




小手不自覺的按壓著自己的腹部,一天的疲倦湧了上來,麻痺著四肢百骸的神經,讓人覺得昏昏欲睡。




就像是在高中時下午上課,總忍不住想睡覺的那種感覺。




當時賀聞朝總是塞塊薄荷糖到她嘴裡讓她提神,低聲說:“好好上課。”




現在的情景也挺類似的——頭頂的吊燈像是午後的陽光照映,蔣莞趴在桌上,眼皮子越來越沉。




只是賀聞朝不在旁邊,在不遠處刷碗。




蔣莞還真的小憩了一會兒,就在這麼不合時宜的環境中。




直到身邊傳來熟悉的冷冽氣息,並不溫柔的把她喚醒:“別在這兒睡。”




“……別吵。”她有點起床氣的,最煩睡覺的時候被人打擾了,下意識皺眉嘟囔了這麼一句。




賀聞朝長眉微蹙,正準備更加‘粗暴’的把人攆走,甫一低頭卻看到蔣莞的臉色有點蒼白。




他愣了下,俯身掐著她的肩膀把人扶了起來:“蔣莞?”




“別吵。”蔣莞半睜開眼,嘟囔著:“我困。”




賀聞朝沉默片刻,說:“困了回去睡。”




“不要。”蔣莞眼睛直勾勾的搖頭:“回去沒有你。”




賀聞朝




修長的手指一僵。()




他知道她現在是困糊塗了,處於‘半夢半醒’之間的狀態,可是這個狀態的她,說出來的話卻是有幾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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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聞朝知道繼續強硬的把人攆走才是正確的,可看著靠在自己肩上,整個人都顯得很疲倦的蔣莞,又狠不下心腸來。




她看起來真的很累的樣子。




“那也別在這兒。”他頓了下,聲音輕柔許多:“去床上。”




賀聞朝平時家裡無客,客房只是個空蕩蕩的屋子,睡不了人。




他把蔣莞安置在主臥床上,自己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




只是動作雖輕,心裡卻像是窩著一團火無處發洩,甚至想找點什麼東西摔打——可摔東西洩憤,這是隻有小孩子才會做的事情。




賀聞朝側頭,目光下意識地落在靠著牆的鋼琴上面。




從有記憶開始,陪著他最多的不是母親,也不是父親,而是鋼琴。




大抵哪個孩子從一開始都是不願意被強迫著去做些什麼的,天性正在萌芽的時候最需要的就是自由,又怎麼能忍受桎梏呢?




只是在他四歲那年展現了遠超於同齡人的天賦時,從此便不是自由生長的命脈了,他已經被固定在‘鋼琴’這個框架裡,枝椏都被修剪好了。




在賀聞朝的童年記憶中,出現最多的畫面除了父母的爭吵,就是白若眉近乎於強迫症一樣的逼他練琴。




曾經一度,他很怨恨鋼琴,是從生理上的厭煩,每天坐在琴凳上練習的時候都油然而生的想把每個琴鍵拔掉,摧毀。




後來,他才學會和這個註定要與自己畢生依偎的物事和解,並從音樂中尋求慰藉,希望,自娛自樂的交流。




賀聞朝逐漸意識到,有些事是隻有長大後才能發現的。




譬如十歲以前,他對黑白鍵的恨意是投射進去對父母的不滿——他討厭被強迫,也討厭他們總是不合,讓家裡變得烏煙瘴氣。




但等他們真的分開了,周遭卻也變的無邊孤寂。




原來無論怎樣家畢竟是家,那一刻開始,賀聞朝才知曉自己是真的沒有一個完整的家了。




從那以後,他彈鋼琴的心境也有所不同。




白若眉不再時時刻刻的逼他,監督他,可他已經學會了自己監督自己。




因為比起周圍人或事,鋼琴帶給賀聞朝的寄託感反倒更多。




就像是一片汙糟中難得的淨土,他甚至開始討厭有人打擾。




白若眉和賀坤在離婚之後反倒比以前對他更殷勤,更噓寒問暖,兩個人一個賽著一個的說愛他看重他,拼命討好他。




然而只是為了爭奪撫養權罷了。




賀聞朝身處其中,作為那個被爭奪的‘財產’,只覺得可笑。




他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在想什麼。




爭著搶著撫養他有什麼用?他自問不是個貼心的孩子,總被他們罵是個冷心冷肺的,確實,他連孝順都算不上。




但血緣這東西就是打斷骨頭連著




()筋,就算他們哪個沒爭到撫養權,難不成他以後還能不給他們養老了?




可白若眉和賀坤誰也不肯讓步,就像是兩隻上頭的烏眼雞,一斗就是好幾年,一個撫養權官司打了又打,競爭幾乎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這種官司裡,作為孩子的主觀意願是很重要的,但在兩個擁有絕對話語權的人面前,孩子的意見就並不重要了。




況且,賀聞朝也沒什麼意見。




這兩個人雖然水火不容,但對他總歸不錯,小學以前還算是盡到了盡父母的責任。




離婚以後賀聞朝是和白若眉住在一起的,但對他而言,撫養權判給誰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