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楚 作品

推理遊戲

有時候南乙想,秦一隅的心可能永遠也不會變老。

即便他受盡打擊,也永遠無法變成空洞昏噩的“大人”一

一被既定規則傾軋成行走的爛肉,靠煙和啤酒來防止腐壞,直到有一天這副骨架徹底散開,跌入墳墓中。這是秦一隅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是南乙最喜歡的地方。他過去認

他不會,他對這個世界始終好奇,始終葆有一種殘忍的天真。

為自己很瞭解秦一隅,但卻不然,

一直到秦一隅坦白自己早就知道“小幽靈”的存在,他的形象才在南乙心中變得完整。

他是個將世間萬物都當做遊戲來玩的人。

因此在聽到這個問題時,南己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秘密快被揭穿的慌張,反而在心中發出喟嘆: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忍受著刺眼的雪光站在山頂,一次次滑下去時,和林逸青提出想要知道周淮下落時,前往雲南

留下那份不起眼的禮物時,南乙都有過隱隱的期待。

所以他故意不要求林逸青保守秘密,故意在一起離開瘋樂營外出時,買口味類似的點心送給秦一隅。南乙很矛盾,既不想讓秦一隅立刻發現,又不願一點痕跡都不留。

一如他既不希望在秦一隅面前暴露真實的陰暗面,一再聲稱自己不需要被他記住,卻又不自覺在他人生中的許多片段,悄悄印上自己的指紋。如果無法成為這個人生命中無可拒絕的救世主,至少要成為他平淡日常裡的一道蛇影。

做那段他每每回想起來,都會覺得怪異、覺得百思不得其解的經歷。

就像連環殺手犯罪後通常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儘管他們不願落網,卻很享受被剖析、被追逐、被銘記的快樂。南乙仍舊垂著臉,手指輕輕地撥在弦上,語氣也輕描淡寫。

“去過啊。”

他說完,甚至還抬了頭,望向秦一隅期待的眼,與他對視了幾秒。

“怎麼了?

他笑眯眯問:“什麼時候去的?去的哪兒?”

秦一隅一點也不像咬鉤的魚。

他是用手攥住了鉤子,硬生生拽住南乙,不讓他走。

面對鏡頭,兩個人都開始說謎語。

“去過好幾次。”南乙試著彈了幾個音,“你問哪一次?”

上次被追問如何找到他的時候,南乙隱瞞了部分事實,給出一個熨帖的解答,但他其實也從沒想過就這樣矇混過關,他知道秦一隅總會察覺的。他甚至無數次想象過秦一隅知道真相的樣子,會生氣嗎?會失望嗎?還是說覺得有趣。

現在看來,好像是後者。

“每一次。”秦一隅笑著,手肘支在桌沿,掌根託著下巴,坐沒坐相地面對南乙,“就是突然有點兒好奇,那兒好玩嗎?”“挺好玩的。”南乙回答得漫不經心,“很漂亮。”

“什麼漂亮?”

“花,到處都是花,還有人。”南乙瞥了他一眼,“人也漂亮。

秦一隅定了幾秒,忽然笑了,笑著笑著趴到桌上,側著臉又盯住他。

怎麼會有這麼有意思的人。

其他人是一眼就看完的紙張,只有南乙不同。他是一本只能按順序讀下去的書,每一頁都在顛覆前一頁的內容。正當他還想繼續的時候,排練室的大門忽然被推開,很大的一嗓子“早上好!”,是活力滿滿的遲之陽。他相當沒有眼力見地鑽到兩人中間,一聽說南乙要彈琴,立刻拎了個椅子擠進來。

“我也聽聽。”

“嗯。”南乙點了頭,眼神在秦一隅身上稍作停留。

秦一隅一反常態地沒有著急,把這已經冒了頭的小插曲按下不表,只是在B組進來的人越來越多,小排練室越來越滿時,湊到南乙耳邊。“晚上再聊。”

伴隨這四個字的氣流好像久久地縈繞在南乙耳畔,無論房間裡的器樂聲多響亮、多複雜,都沒能將它消除。在攝像機的監視下,他們表現得和其他人無異,只不過是排練室裡單純的兩個樂手,彈琴、寫歌、排練。南乙和阿迅討論著編曲上的小細節,秦一隅和繡眼為幾句歌詞反覆斟酌。以“霸凌”為主題寫歌,對所有人來說都不容易,每個人在生活中或多或少受到過傷害,也嘗試走出來,現在又必須將這些傷口再度撕開,作為靈感。但這也是這群風格迥異的樂手唯一的共同點,是情感上不言自明的關聯。

接近中午的時候,阿迅的弟弟跑了過來。

這還是南乙第一次正式看到兩個人同時出現在同一個空間裡,他仔細打量著長相上幾乎沒有任何差異的兩張臉,感覺很奇特。“你們真的要把所有人都塞到一個舞臺上啊。”倪遲兩手插在衛衣前面的口袋裡,一臉的不可思議。遲之陽不喜歡他用“塞”這個字眼,很直白地懟了回去:“是啊,你有什麼意見嗎?”

“那也得聽完才能給意見呀。”倪遲笑嘻嘻摟住了阿迅的脖子,衝他一個人說,

“你都不彈給我聽一聽,哥,比個賽而已,把我當外人了啊。”

誰知阿迅的腦子還停留在五分鐘前,他從倪遲的胳膊下面逃脫,來到南乙面前,直愣愣說:“你說得對,主歌和副歌之間,需要一個器樂做連.....南乙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後臉很黑的倪遲,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

“你覺得用什麼好?

“電吉他加效果器....夠不夠?”阿迅想試試,倪遲卻故意來搗亂。

“哥,你陪我吃午飯吧,我最近胃口不好,都瘦了。”

阿迅卻沒有被他干擾到,調整了吉他的音色,彈了一下,看向南乙:“比如這樣?”

南乙搖搖頭,“不夠尖。我想想....

這時候阿迅趁空檔,敷衍了一下弟弟:“我有健胃消食片,一會兒給你。

倪遲人都傻眼了。

他最瞭解自己的哥哥,一寫起歌來什麼都聽不進去,本來反應就慢,現在就是連注意力都收縮成一個小點兒,挪都挪不開。這邊收效甚微,他乾脆從南乙下手,往南乙跟前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