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楚 作品

小心看護

南乙恍然,原來他在回答自己在洗手間裡提出的間題

他不是胡言亂語

可這答案聽上去實在玄之又玄,哪怕換一個人也會覺得不可能,一定是說謊,但偏偏聽的人是他,一個也能嗅到他氣味的怪人。那腳步聲呢?南乙不覺得自己的腳步和任何人有什麼不同,秦一隅又不是獅子,不是小狗,哪有那麼敏銳的聽覺呢。因而他沒有直接掙開被緊握的手,而是直視他的眼睛,對一個醉鬼過分認真地提間:“為什麼一聽就知道是我?他在期待什麼?期待奏一隅在高燒和酒精的雙重矇蔽下能精準理智地給他答案嗎

喝醉的好像另有其人

奇妙的是奏一隅彷彿真的接收到了,盯著他,幅度輕微地歪了一下頭,沒有眨眼地望了幾秒,而後含混開口:“你走路很穩,每一步.....都很定。”所以呢?

竟然還不依不饒

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南乙甚至忘了自己一分鐘前還和這個人臉貼著臉,被他用鼻樑親密地蹭著。一個習慣性在四周圍豎起高牆的人,在面對奏一隅時,所有界線都被打破了,變得異常包容,無論是半夢半醒時的曖昧,還是醉酒的親暱,都不奇怪。對此他毫無知覺。這些好像都不如一個答察重要

”這樣就能認出來?

秦一隅又笑了,傻笑著躺倒在柔軟的枕頭上,眼神卻還黏在他臉上,“別人會直接進來,你不會.....”我會怎樣?‘

”你會在門外,停下來。

“然後呢?

“然後?沒有了啊。”奏一隅的聲音很輕,閉了眼,嘴角的笑意卻未褪,“一停下來,沒聲兒了,就確定是你了。這一刻南乙彷彿被什麼輕飄飄的東西擊中了

明明相處還沒多久,可這個人好像已經很熟悉他了,知道他即便在與人合影也總會跟去,會因為在門口聽到程澄和他的對話而駐足,會一直默默聽,不發出聲音,所以奏一隅獨自踉蹌著去了,所以沒有隨程澄出來,所以在洗手間故意弄出動靜引蛇出洞

是啊,誰的腳步聲會莫名停在洗手間門口?誰會直接默認別人不能吃退燒藥

南乙第一次直觀地發現,原來在任何事上都謹慎到極端的自己,在這個人面前,居然會露出這麼多破綻。一點沒變,就像當初他以為自己的“跟蹤”悄無聲息,卻早就被打上“小幽靈”的符號。露出馬腳在大部分時候都是一件糟心事,但莫名其妙的,此刻的他卻不覺得心情糟糕,相反,有種怪異的快感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這些無足輕重的細節,奏一隅會這麼在意嗎?恐怕不會,他太瞭解這個人了,他誰都不在乎那這些被奏一隅摸在手裡的破綻,不也是鉤子?鉤在奏一隅的手心裡,任他拽著走。

對整個少年時代都活在陰翳裡的人來說,比起那些明快、黏膩到會令人臉紅心跳的心緒,南乙更熟悉混沌的、強烈的掌控欲。因為成長過程拉扯得很痛,他對未來的期許很少,也沒那麼長遠,只想讓恨的人付出代價,也想成為讓奏一隅重回頂峰、與他並肩的樂手而經歷了這短短的-

周,和他一起創作,出逃,回到過去,一起站在臺上以發洩的姿態唱歌,像青春期的小孩兒大喊大叫、攤開了雙手飛快騎車奔向落日一這樣的事兒他甚至沒有做過一一他突然發現,原來後一個期許這麼美妙,比想象中更讓人迷戀。有件事他沒對任何人說,也不想對奏一隅說一一在舞臺上被奏一隅抵住額頭唱完最後一句的時候,除了真切地感受到過高的體溫,他腦子裡被塞滿了一句話。[真想和這人唱一輩子歌。

這話真嚇人,像一顆心撲通從喉嚨裡往外跳了出來。南乙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像小時候檢查衛生時用掃帚掩蓋一個怎麼都打掃不乾淨的角落那樣,把這心聲藏起來了南乙太清楚自己了,他做不成簇擁的、芬芳撲鼻的鮮花,做不成普照大地的太陽,也不會是一個合格的救世主。他是一把閃著光的尖刀,一枚鋒利的鉤子,一根黑色的刺,但卻希望奏一隅朝他伸手。

而另一位當事人對這些黑暗的念頭一無所知

他昏沉地睡了過去,嘴裡嘟囔著南乙聽不懂的內容。

於是南乙也從自己的世界裡走出來,起身,廢了一番功夫拿到了體溫槍和很多冰

嘀的一聲,他垂眼去看測出來的溫度一一


究竟是怎麼像個沒事人一樣撐到現在的?

“游泳......去游泳.....

這回是真的開始說胡話了。

“嗯,遊吧。”南乙垂著眼,有一搭沒一搭回著,用毛巾裹好冰袋,然後輕放在奏一隅的額頭

“涼......”秦一隅被冰到皺眉,伸手似乎想弄開,被南乙阻止了。

“游泳池的水當然是涼的。”他一隻手摁住他的手,另一隻手護著冰袋,直到奏一隅習慣這溫度,不再掙扎。他昏睡過去了,

冰袋從堅硬變得柔軟,取下,換上新的。酒精浸透紗布,擦拭在小臂的皮膚和頸間,心無旁騖,重複再重複。抓著他的手腕,南乙忽然想,自己之前這麼認真擦過的好像只有

自己的琴

難怪奏一隅做夢的時候,也把他的手臂當成聲他的琴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