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楚 作品

沸騰閃電





他晃了晃手裡的易拉罐,又道:“不是鬼就是賊。”




周淮嘁了一聲。“你那家徒四壁的誰偷啊?真以為還是以前的公子哥兒啊。”




“那萬一是衝著我的美色來的呢?”




“滾滾滾。”




兩人就在不遠處插科打諢,南乙卻始終盯著秦一隅的手。




“你好。”




一個瘦小的男生拍了拍南乙的肩,拽回了他的思緒。




他略帶緊張地詢問:“我不太會,你能教我嗎?”




南乙回頭,為他遞上護具:“當然。”




下班其實不算晚,但天色已然全黑,秦一隅也早就消失不見。




烏壓壓的雲塌下來,蓋住天際線,換衣服時,南乙聽見同事談論天氣,說是馬上會下暴雨。




話音剛落,窗外便閃了電。




在白到刺目的瞬間,南乙又回到中學時代,關於秦一隅的記憶在閃現,緊接著是他不久前的模樣,彷彿那個被打開的易拉罐不只是易拉罐,而是南乙單方面保存著的記憶盒。




他總是偏執地認為一切都應該一如往常,如果對不上,就一定出了錯。




但或許,那真的只是一個打開的方式而已,可能就是單純變了,沒什麼特別。




南乙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樑,換下衣服戴上棒球帽。




遲之陽發來消息。




[咩:小乙,我剛從學校出來,準備去排練室了。]




[咩:路上小心!外面下雨了]




背上琴盒,南乙最終還是改變了計劃。儘管他最討厭這麼做。




落了雷。




雨越下越大。




轟趴館沒什麼可玩的,秦一隅還是想喝酒,周淮沒攔他,跟著一起去了酒吧。回家路上他裹著毯子、縮在後排睡了一覺,自我感覺沒醉,但被車晃得頭暈。




在短短二十三分鐘的車程裡,幾乎不做夢的他一連做了四個,但都是斷續的、支離破碎的。值得慶幸的是,每一個夢都和樂隊無關,全是高中的片段。




這也挺可怕。才二十二歲,他就開始緬懷青春了。




輾轉反側,秦一隅坐了起來,後知後覺打了個寒戰。




“喲,醒了?”




周淮看向後視鏡,也瞟到他脖子上的紋身,“不會又夢到那位白月光了吧?”




“白你大爺。”秦一隅冷笑了一聲。




“瞧你這德行,當時是誰跟被下了降頭一樣?這會兒又不喜歡了?”




過去這麼多年,秦一隅早就看明白了。




與其說那時候的他愛上的是一雙眼睛,倒不如說,他愛的是那雙眼睛注視著的他自己。




那是最完美一刻的自我投影。




但現在不一樣了。秦一隅很清楚,至少他自己都不再愛自己了。




也沒有人,再會用那種眼神注視一個已經隕滅的靈魂。




說不定那個人也像其他人那樣唾棄他呢?喜歡都是廉價的,狂熱褪去可能是恨,秦一隅總愛對這個神秘的粉絲做最陰暗的假設。他也說不出為什麼?或許是怕失望。




周淮盯著他的臉,想說他這些年變了太多,但話到嘴邊還是改了。




“別跟個喪家犬一樣成嗎?你的獅子心呢?”




《獅心》是秦一隅十六歲時就寫下的一首歌,後來也收錄在無序角落的同名首專裡。




秦一隅煩透了他提以前,比著中指惡狠狠“汪”了一聲。




下車時,他沒從周淮手裡接傘,就這麼昏昏沉沉淋了一小段雨,徘徊到單元樓門口。




爬上第五層樓時,他好像才從沉悶的夢中脫離出來,迷迷糊糊掏出鑰匙,卻怎麼都對不上鎖眼。樓道里又黑又暗,氣得他踢了一腳門,砰的一聲。




聲控燈亮了。




啊,原來搞錯門了。




秦一隅鬱悶轉身,走到對面,誰知差點被地上堆的東西絆一跤,再仔細一看,那不是東西,是一團黑影,旁邊還立著高高的琴包。




他懷疑自己又掉進一個新的噩夢裡。




直到那團溼漉漉的影子舒展、直立起來。




剛好,聲控燈的效力過去。這裡再次陷入一片黑暗,秦一隅沒看到他的臉。




但他知道是誰。




“好好好,又來了。”秦一隅無奈地笑了。




“你不會是什麼變態吧?”




他語氣甚至稱得上柔軟,好像根本懶得生氣,只是自顧自避開,想把鑰匙捅進鎖眼裡,喝醉酒的尾音輕飄飄的,語氣甚至像是撒嬌,“放過我吧。”




“全世界多的是會彈吉他的人,會唱歌的就更多了,就這麼非我不可嗎?”




“我只要你。”




怎麼會有這種人?




秦一隅笑出了聲,但除此之外什麼都沒說,彷彿很無所謂,只是捅了好幾下才成功打開門。




他搖搖晃晃進去,只想反手重重地關上這扇門,把外界的一切都隔絕在外,尤其是這個執著的瘋子。




突然地,他感覺關門的動作被一股阻力擋住。




鐵門太重,徒手去攔一定會受傷。




腦中閃過這一點,秦一隅太陽穴猛地跳了兩下,轉頭猛地拉開了大門,這幾乎是本能反應。




他盯著南乙抓住門框的手,眼裡滿是驚魂未定。




甚至於,還帶著一種壓抑的憤怒。黑暗中,南乙看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