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來許伯伯家之前,母親已經教過他怎麼哄妹妹,哪些話該說,哪些千萬不能提,饒是這樣,蔣司尋面對淚水潸然的小不點,依舊束手無措。
見哥哥站在那裡不動,尚知意想了想哪裡不對,又擦把眼淚,她一隻手抱住汽車模型,騰出小手伸過去給哥哥牽著。
蔣司尋絞盡腦汁,該怎麼辦。
如果不答應她,她哭得會更傷心。
他看向許珩,兩人想辦法總比一個人強。
如果問許珩賽車方面的,他能說得頭頭是道,哄小孩子他不行,這方面的經驗近乎為零。
且在這個妹妹出現之前,他根本不喜歡這麼小的小孩子,就因為自己沒有耐心不願意陪許凝微玩,為此沒少被揍。
天生反骨,父母越是讓他陪許凝微玩一會兒,他一秒都不願意,於是就形成許凝微哭,他被斥責,然後他更不搭理她,她哭得更厲害的惡性循環狀態。
所以只要他週末或放寒暑假,許凝微一天少說得哭上十回八回。
想了半晌,許珩沒一點好辦法。
總不能告訴她,這裡是上海,他們不是大人,沒辦法送她回北京。
他把冰淇淋送給她:“你不是最喜歡吃這個嗎?吃完再走。”
尚知意搖頭,下睫毛掛著一滴淚,搖搖欲墜:“謝謝哥哥,我不吃。我想找我爸爸。”說著,那滴眼淚掉了下來,順著臉頰滾落。
突然想到爸爸對她說過,不管到了哪裡都要乖,不能哭。
擔心自己哭了爸爸就不要她了,可是一隻手抱著汽車,那隻手被蔣司尋牽著,她沒法擦眼淚。
她求助許珩:“哥哥,能幫我拿一下小汽車嗎?”
許珩心下一喜,以為她要放下汽車吃冰淇淋,趕忙拿過來。
尚知意沒接冰淇淋,拿小手把臉上的淚擦去,又使勁揉揉眼睛。
“謝謝哥哥。”從許珩那裡抱過小汽車。
這是蔣司尋哥哥送她的,不能弄丟。
就在這幾分鐘的拉鋸戰中,蔣司尋暫時想到了一個不知是不是好辦法的辦法,決定一試。
“外面冷,先把羽絨服穿上。”
尚知意發現自己傻了,衣服都沒穿就要出去,那不得凍成小雪人呀。
蔣司尋找了半天,在樓上找到她的衣服。
這件白色羽絨服她已經穿了三天,帽子上帶兩隻很小的小耳朵。
穿上衣服,把羽絨服上的帽子也拉頭上戴好,像個雪糰子。
蔣司尋讓許珩別跟著,他牽著妹妹去了院子裡。
管家並不擔心兩個孩子能走出去,黑金色大門已經落了鎖,門口還有值守的安保人員,他們一舉一動都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
蔣司尋牽著她一直走到黑金色大門前,裝作緊張又著急的樣子:“門鎖了,出不去,怎麼辦。”
尚知意更著急,差點急出眼淚:“對呀,怎麼辦,哥哥。”
蔣司尋在妹妹面前蹲下來,小聲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能告訴別人,好嗎?”
尚知意忍著因著急快要落下的眼淚:“哥哥,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蔣司尋聽了一晚的松鼠寶寶和兔寶寶抱錯的故事,早爛熟於心:“其實,我也是抱錯的,也是松鼠寶寶。”
尚知意驚駭,睜大了眼睛。
蔣司尋小聲說:“我是松鼠哥哥,我現在的媽媽是何宜安,爸爸是許向邑。”
果然是抱錯的松鼠寶寶。
尚知意眨著眼睛,不知該說什麼,一時間忘記哭。
蔣司尋:“我們來的時候是坐飛機,回家也得坐飛機。等我攢夠了錢買機票,再帶你回家好不好?”
尚知意:“好。”她又問,“哥哥,機票幾塊錢?”
蔣司尋也不清楚,只好瞎編:“一千塊錢。”
尚知意沒聽過那麼多錢,“哥哥,現在能買機票嗎?我現在就想找我爸爸。”
蔣司尋:“天黑了,機場下班了。”
尚知意眼眶瞬間又蓄滿了淚,茫然望著緊緊關上的黑色大門。
院子裡風大,蔣司尋站起來,擋在知意身前,給她擋住冷風,問她:“你數數能數到多少?”
尚知意十分難過,還是很認真回答:“我能數到一百。”
蔣司尋:“你一天數一個數,今天數一,明天數二,等你數到一百,我就能攢夠錢買機票帶你回家。你不能告訴松鼠爸爸和松鼠媽媽我在攢錢。”
他伸出手指,“來,我們拉鉤。”
尚知意稀裡糊塗拉了鉤,還帶著哭腔說:“一百年不許變。”
外面冷,蔣司尋牽著她回屋裡。
回家無望,尚知意抽泣著,眼淚快要下來的時候,趕緊扭過頭,使勁兒往羽絨服衣袖上蹭。
“哥哥,你能不能打電話給我爸爸,讓爸爸來接我。”
蔣司尋:“我不知道你爸爸的電話號碼。”
他又問道,“你記得嗎?”
尚知意現在滿腦子只有許向邑的電話號碼,不記得爸爸的號碼是什麼了。
最近三個月因為孩子抱錯這事,尚通栩根本沒有精力多管孩子,每天下班回到家已筋疲力盡,也沒心思再去教孩子。
這麼大的孩子是記憶力最強卻也是記憶最短的年紀,幾天不重複加深印象,很快就容易忘記。
三樓露臺,許向邑望著夜色下院子裡的女兒,說不出的心疼。
何宜安叫他進來:“別讓孩子看見你。”
即便再懂事,可終究才只有三週歲,大人都難以做到短時間內收回感情,何況一個孩子。
只有一次次經歷了失望,最後絕望,知意才會慢慢放棄找爸爸。
這是必經的過程,她替代不了孩子遭這份罪。
她把從尚通栩家裡帶來的小枕頭放在床上,希望熟悉的氣味能給女兒多一點安全感。
家裡凝微的東西,也緊急收拾了大半,今天送到了尚通栩家裡。
許向邑從露臺回到房間,平靜半刻,想起來問:“還沒給知意買裙子吧?”
何宜安:“沒。明天我們帶她去逛街,讓她自己挑。”
逛街能消磨時間,暫時忘記與尚通栩分別的痛苦。
許向邑開始計劃春節期間的行程,先帶孩子逛街買衣服,後天陪她玩卡丁車,帶她體驗一下賽車的刺激,大後天去海邊玩沙子。
“去海邊的話,是去海城還是南半球?”他徵求妻子的意見。
何宜安毫不猶豫:“海城。知意現在這個狀態,睡不好吃不好的,儘量避免長途勞累。”
許向邑把這個假期安排滿了,兩週後,孩子的情緒應該能平復得差不多。
他又去露臺看了看,院子裡已經沒人。
“我去看看知意。”下樓去。
尚知意在哭了兩場後,實在沒力氣哭,認命般地坐在桌前吃起冰淇淋,但總算有了期盼,只要她數到一百,哥哥就能買機票送她回家,她就能見到爸爸。
蔣司尋回自己房間拿了作業,坐她旁邊寫。
尚知意歪著頭看:“哥哥你在幹嘛?”
蔣司尋:“寫作業。”
尚知意:“哥哥你真厲害。”
蔣司尋不懂小孩子的世界,為什麼寫個作業就是厲害,她只要出聲說話,他句句都有回應:“謝謝。”
尚知意正吃著冰淇淋,許向邑過來,他抱起女兒,讓她坐在自己懷裡,幫她拿著冰淇淋盒子。
她仰起小臉,“你叫許向邑。”電話號碼脫口而出
許向邑啞然失笑,已經形成條件反射。
他低頭,抵著女兒的小腦袋:“那你告訴爸爸,你叫什麼?”
尚知意反應了幾秒,他是松鼠爸爸,她是松鼠寶寶,松鼠寶寶姓許。
她聲音極小:“許知意。”
“知意寶寶真棒。”許向邑在女兒額頭上親了又親:“能不能喊我一聲爸爸?很小聲就可以了。”
尚知意不吱聲,手指摳著冰淇淋勺子柄。
許向邑不著急女兒今天就喊他,拿過她手裡的勺子,喂她吃冰淇淋。
尚知意心裡有負擔,她不喊爸爸,可松鼠爸爸一點都不生氣,還是對她這麼好,喂她吃東西。
許向邑分散女兒的注意力,讓她沒空去想傷心的事。
“知意明天想去逛商場呢,還是想去逛超市?逛商場是去買裙子,逛超市可以去買吃的。”
還不等知意說話,坐在對面正在趕作業的許珩抬頭,當天的作業任務,都是到晚上睡前才趕出來。
他插話:“爸爸,為什麼不能帶妹妹先去逛商場買裙子,再去逛超市買零食?”
尚知意覺得哥哥說得對。
許向邑之所以這麼說,是為了引出更多話題,商場和超市當然都是要去的,明天一整天的時間不可能都泡在商場裡。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沒想到兒子也會為知意考慮, 也會好好說話。
凝微在家的時候, 叫他陪妹妹玩十分鐘都是件奢侈的事,還總是惹凝微哭,為此沒少捱揍。
許珩不知爸爸為何盯著自己看,看得他心裡發毛,不會現在連說個話他都不能說了吧。
許向邑問兒子:“明天你陪妹妹一起去逛?”他其實沒抱希望。
許珩爽快道:“行啊。”
這讓許向邑始料未及,擱在以前,他推三阻四,一會兒書沒看完,一會兒作業還沒寫,有競賽實驗要做。
反正理由一籮筐,比他這個當老闆的都忙。
尚知意小手戳戳正在寫作業的蔣司尋:“哥哥,你去不去?”
蔣司尋轉臉,點頭說:“去。跟你一起去。”
“哦。”尚知意臉上終於露出久違的笑,眼睛卻還是腫的。
只給女兒吃了半盒冰淇淋,許向邑收起來,抱著孩子上樓。
“我們去洗澡睡覺,明天睜開眼就和哥哥去逛商場買漂亮的裙子。”
尚知意問:“那超市呢?”
許向邑笑:“超市當然也去。你想買什麼?”
尚知意:“買娃娃。”
“行,我們多買幾個娃娃。”
許向邑告訴女兒,商場也有賣娃娃的店,“都去逛一逛,好不好?”
尚知意:“好。”
何宜安已經放好了洗澡水,知意的房間年前來不及裝修,只能用恆溫浴桶臨時湊合洗。
育兒師看著這麼懂事的孩子,原先還做好了接下來的幾個月要打場硬仗的準備,發現自己多慮了。
以她對孩子的瞭解,知意應該會很快適應新家。
她小聲對何宜安說:“只要您跟許董陪伴的時間足夠,不需要兩星期,孩子基本就能適應。”
何宜安不敢置信:“能這麼快?”
育兒師是許向邑千挑萬選,高薪聘請來,履歷是行業內最頂尖,她說了句:“缺愛的孩子,很容易得到滿足。”
何宜安幾次欲張口,發現發不出聲音。
慶幸往往伴隨著悲哀。
許向邑把女兒的衛衣脫下,將孩子交給妻子。
尚知意不知該喊何宜安什麼,很是難為情,她不是阿姨,所以不能喊阿姨,可……又喊不出媽媽。
“我自己會洗。”她輕聲對何宜安道。
何宜安揉揉閨女的腦袋,“我們知意真棒。不過從今天開始,你是松鼠寶寶了,我是松鼠媽媽,媽媽幫著你一起洗,好不好?”
現在她說任何話,都是商量的語氣。
尚知意沒有拒絕,最初她怕何宜安,不敢靠近。但後來飛機上何宜安一直哄著她,說話溫溫柔柔,還又抱著她,喂她吃零食,喂她喝水,現在她挺喜歡與這位松鼠媽媽待在一起。
這個年紀孩子的記憶時長,有時跟魚不相上下。
在浴室洗澡時,還喜歡跟何宜安待在一起,等洗過澡,吹乾了柔軟的頭髮,她躺到陌生的大床上,看著偌大的陌生房間,已然不記得剛才在浴桶裡還與何宜安笑鬧著玩水。
她又開始想爸爸了。
許向邑洗過了澡,拿著吹風機進來。
“知意,能不能幫爸爸吹頭髮?”
尚知意從床上爬起來:“我不會。”
“沒事,爸爸教你。”
許向邑把電吹風插上電,冷熱風調好,只需拿著對著溼頭髮吹即可,不需要任何技術,也沒有難度。
他告訴女兒,按哪個鍵是打開。
尚知意點頭,記住了。
許向邑在床前坐下,剛才想半天才找到一件能讓女兒集中注意力去做的事情。
尚知意輕按開關,柔柔的涼涼的風從裡面吹出來,她先對著自己的手腕吹了吹,不燙,這才把吹風機對準許向邑的頭髮。
尚通栩每次給知意兌水喝,習慣了滴幾滴到手腕上測一下溫度,看得多了,尚知意以為冷熱都要用手腕試試。
許向邑看著女兒下意識測溫度的舉動,心頭又暖又酸。
他是有多幸運,生了這麼一個可人的孩子。
擔心女兒舉著電吹風舉得手痠,他握住她的手,相當於替她拿著電吹風。
電吹風的風力開的是最小檔,吹了好久還沒吹乾。
何宜安從浴室出來就看到吹頭髮的父女倆,笑著說:“我們知意這麼厲害的嘛,都會給爸爸吹頭髮了。”
尚知意被誇得不好意思。
何宜安坐到床上,打開孕期時常聽的胎教音樂。她不知道胎兒是不是真的有胎內記憶,如果有,又能記多久,記多深。
先試試吧。
聽到音樂聲,尚知意轉頭,她只是單純好奇音樂聲從哪裡傳出來。
何宜安柔和說道:“你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天天聽這些音樂。”她輕拍自己的小腹,“你就在這裡待了快九個月。還記不記得?”
尚知意搖頭。
許向邑拿過吹風機,讓孩子到媽媽那裡。
何宜安伸手,把女兒從床邊牽過來,讓她趴在自己肚子上聽聽,“你聽一聽裡面有什麼聲音。”
到底還小,尚知意以為真的有聲音,於是趴在媽媽平坦的小腹上認真側耳聽。
“聽沒聽到?”
“沒有。”
何宜安拿過準備好的孕婦照,將女兒抱到懷裡,和她一起看照片,“來看看你在媽媽肚子裡是什麼樣。”
這是家裡唯一一樣,屬於知意的東西。
尚知意倚在媽媽懷裡,聽著鋼琴曲,看著照片,還又聽著媽媽講她在肚子裡時多調皮。
聽著聽著,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許向邑瞧著女兒快要眯上眼,下一秒又強撐著睜開,他連呼吸都提起,生怕驚擾了女兒。
終於不敵睏意,五分鐘後沉沉睡去。
何宜安小心放下女兒,拉過小被子蓋好。
孩子安穩睡著,她長長舒口氣。
許向邑用力攥了攥妻子的手,煎熬的第一晚,總算熬過去。
何宜安拇指輕輕摩挲孩子的腦袋,晚上加起來哭了得有三個小時,哭累的。
育兒師交代過,夜裡留一盞壁燈,萬一孩子半夜驚醒,能看清楚在哪裡,身邊是誰,不會被驚嚇到。
他們兩人如果因為光線亮影響睡眠,帶個眼罩。
哪裡還用帶眼罩,她和丈夫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許向邑睡得不深,半睡半醒間似乎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以為是夢,逐漸哭聲越來越清晰,他也從半睡間醒過來,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去看閨女怎麼樣了。
他與妻子中間的小枕頭上沒人,小被子裡鼓鼓的,縮成了一團,頭也蒙進去。
許向邑一骨碌坐起來,“知意?知意?怎麼了。(yimixs)?(cc)”
他把孩子抱懷裡,將人從被子裡扒拉出來,“知意,不哭,是爸爸。?(一米小+說)?[(yimixs.cc)]『來[一米小+說]+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yimixs)?(cc)”
尚知意滿頭是汗,眼淚流得到處都是,抽泣到停不下來。
何宜安也醒來,心一驚:“怎麼了?”
許向邑把閨女按在懷裡:“沒事,爸爸在。”
尚知意不是第一次在夜裡驚醒,在出租房裡,她一個人經常睡到下半夜醒來,哭累了便睡著。
剛才醒來,她看清身邊躺著的人,突然間特別想家,想爸爸,也想媽媽,想姥姥姥爺,還想二哥。
她知道媽媽不要她了,可還是想回家。
終於不再抽噎,能說出話,尚知意淚眼朦朧看著許向邑:“對不起,把你和松鼠媽媽吵醒了。”
許向邑的眼淚瞬間流下來,緊緊抱住女兒。
“是爸爸對不起你,當初沒有把你看好,讓別人抱走。”
何宜安拿過床頭的紙巾,自己抽了幾張,把紙巾盒遞給丈夫。孩子出口就道歉,肯定曾經因為夜裡哭被訓斥過,她害怕了,才會下意識擔心自己把人吵醒。
許向邑先給女兒擦眼淚,“你才三歲,是個寶寶,寶寶夜裡醒了就該喊爸爸媽媽陪著,記住了嗎?”
尚知意:“可是我長大了。”
她聲音又軟又堅定。
許向邑想了想該怎麼扭轉她固有的印象:“兔寶寶三歲就長大了,但松鼠寶寶八歲才長大,你現在不是兔寶寶,是松鼠寶寶了,爸爸得一直抱你到八歲。哥哥九歲,他就是大孩子了。記住了沒?”
尚知意點點頭。
許向邑又問一遍:“你幾歲長大?”
尚知意:“八歲。”
“那夜裡醒了要不要喊爸爸陪著?”
“要。”
許向邑親一下閨女,拉過小被子,將閨女裹進自己懷裡,“爸爸抱著你睡,不怕。”他先把燈關了,又對妻子說:“你睡吧,沒事。”
尚知意靠在爸爸懷裡眯上眼,腦子裡循環著,她八歲才長大,以後夜裡醒了要喊爸爸媽媽。
何宜安睡前看了眼手機,凌晨一點半。
此時的北京。
尚通栩一家正開著車在軋馬路,許凝微坐在後座的兒童座椅裡,哭著喊著要回家,要找爸爸媽媽。
斷斷續續哭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以為十點鐘還不睡?結果精神頭十足,鬧到十一點半還是不困。
被鄰居投訴,物業打電話給他們。
沒辦法,只好帶著孩子出來。
在馬路上哭不會影響別人。
“我要回家!”
“我要我媽媽!”
“我要回家!”
蕭美樺頭快炸了,又困又疼,所有耐心都消耗殆盡,實在忍無可忍:“許凝微,你能不能安靜點!”
許凝微愣在那,從來沒人對她這麼吼過,被吼懵了。
只是下一秒,哭的聲音更大。
尚通栩在路邊停下,熄火,扭頭對身後的人儘量心平氣和道:“你對一個三歲的孩子大喊什麼。你找了她三個月,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
蕭美樺打斷丈夫:“我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小孩。”
從商場回到家,可能是沒見過出租屋這樣陳舊的房子,哭著不願從尚通栩懷裡下來,說髒。
好說歹說,各種哄,才好不容易勸住不哭。
後來還是要找媽媽,跟她講抱錯的故事,還專門買了公仔回來,結果人家看都不看,把兔子往旁邊一扔,眯著眼蹬著腳哭。
“不知道許向邑跟何宜安是怎麼教育小孩的,教育成這樣。”簡直太失敗。
尚通栩:“她才三歲多,離開養她的父母,哭不是很正常嗎。”
他解開安全帶下車,把閨女從後座抱下來。
“凝微不哭,爸爸帶你去堆雪人好不好?”
許凝微:“你不是我爸爸!我不要你當我爸爸!”
“那叔叔給你堆個會魔法的小雪人,小雪人能帶我們回家。”
聽到雪人會魔法,許凝微終於不哭。
蕭美樺揉揉額角,總算能清淨片刻。
往後的日子似乎一眼看到了頭,大概不會再有安寧的時候。不自覺的,她想起知意,知意從來不會無理取鬧。
連哭都是那麼小心翼翼。
雪人堆好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許凝微熬不住,靠在尚通栩身上就睡著了。
……
冬天的六點半,天還沒有大亮。
許向邑醒來,這一覺睡得還算踏實,小心翻身,看了看女兒,知意一雙小手縮在身前,將她哄睡著後她就沒再醒。
他長臂一伸,將妻子與女兒都攬到懷裡。
七點剛過,母女倆差不多時間醒來。
知意睡迷糊了,一下忘記自己在哪。
許向邑笑著問女兒:“我叫什麼名字?”
尚知意沒過腦子就說了出來,對答如流。
許向邑擔心她早上有起床氣,心情會不好,準備了一大堆哄她開心的話,還不等說一個字,只見知意從被子裡爬坐起來,乖巧地等著他給穿衣服。
他親了親女兒的額頭:“穿好衣服我們去叫哥哥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