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筱二 作品

第五十八章

蔣月如在咖啡館門口站了半晌,沒進去,轉身回停車的地方,已經不需要苦咖啡再醒神。

路過剛才撞人的地方,被撞的那個穿深灰色襯衫的男人還沒走,站在路邊似在等人。

離得遠,她不需要仰頭看對方,目光匆匆從男人臉上瞥過去。

只覺得似曾相識,在哪裡見過。

這個念頭剛從腦子裡鑽出來,忽然感覺不對,腳下一頓,再次望向他。

在逆子爆料了路家的醜聞時,她在八卦新聞上看見過他照片。

照片與現實中的人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三十年的歲月沉澱,男人年輕時的稜角與鋒芒早就收起,變得比以前內斂,但還如從前那般矜貴優雅,自帶獨屬於他的腔調。

那曾是讓她一眼著迷的氣質。

如今,無波無瀾。

按理說,久別重逢,無論愛與不愛,心裡或多或少都會有波動。

然而她沒有。

蔣月如看著眼前她曾愛過,恨過,想過,怨過的男人,這一刻出奇的平靜。

她想,大概是因為自己被他傷透,心徹底僵死,再見到他,連動都動不起來。

如果不是兩人還有個兒子,今天就算遇到都不會認出來。

路劍波的腳步終於能抬起,向她走過去。

“如果不著急回去,我請你喝杯咖啡。”

蔣月如驚訝於他普通話現在說得這麼好,但還是從他身邊無聲走過去。

“月如。”

她沒回頭。

蔣月如撥了兒子的電話,心緒平靜下來,她問兒子,領證前需要她這個當媽的做點什麼。

“你不求婚啊?”

“戒指買好了?”

“你許伯伯和許伯母什麼想法?”

一連拋出幾個問題。

蔣司尋:“求婚。戒指還在設計。”

最後一個問題,他這麼回:“我還沒通過考察。”

蔣月如道:“通過應該沒多大問題。幸好當初把你送到上海,你許伯伯瞭解你品性,不然就你身上自帶的路劍波的基因,他也不敢輕易把知意嫁給你。”

蔣司尋:“不是說兒子都遺傳母親?”

“別跟我套近乎。”

逆子終於要有自己的小家,還是和喜歡的人結婚,這幾十年,蔣月如從未有過的舒朗。

“我剛遇到路劍波了。”

蔣司尋第一反應:“他去找你了?”

“不是。在路上碰到的。”蔣月如已經走到車前,對兒子道:“你忙吧,港島那邊的事儘快解決。”

蔣司尋“嗯”一聲,又道:“選舉那天,我就把沈清風送進去。”

蔣月如拉車門拉了兩下才拉開,“你說什麼?”

比剛才遇見路劍波的反應大。

“你有證據?”她站在車門前,也不急著上車了。

蔣司尋:“換孩子的證據沒有,有其他的。進去就行。”

蔣月如還算是瞭解路劍良這人:“路劍良不會讓你們如願,他會保釋。你爺爺雖然也疼你,關鍵的時候他還是顧全路家的臉面,沈清風怎麼說現在還是路家人,你這麼做,你爺爺不會袖手旁觀。就算你大伯保釋不出來,你爺爺如果出面,還有他保釋不出來的人?”

蔣司尋:“那就讓爺爺在沈清風和我跟我爸之間選一個。”至於路劍良,“他保釋不出來,我下午和許珩約了律師見面,再去確認一下。”

中午落地港島。

下午三點鐘,他和許珩驅車去了律師事務所。

汪律師是父親的私人律師之一,也是父親除了蔡秘書外最信任的人。

汪律師的辦公室不像他們的辦公室那麼整齊寬敞,桌上堆滿卷宗,整面牆的文件櫃都放滿東西。

“該交代的路董都交代過我。”他把檔案袋遞給蔣司尋。

兩個檔案袋,證據分開來放,一份來自李珂提供,一份是許珩提供。

許珩連茶都沒喝一口,開門見山:“確定路劍良保釋不出來?”

汪律師:“確定。路劍良還抗衡不過路董和許董。但如果路老頭出面,不好說。畢竟以老頭的威望和社會影響力,保釋一個人,還是容易的。”

路老頭從五六十年代就在港島呼風喚雨,誰不給他一個面子,許向邑到了路老頭面前,是晚輩,也是要敬幾分的。

蔣司尋把李珂提供的那份證據認真翻看一遍,對許珩道:“我去開會那天,你約沈清風見面。”

在汪律師那裡待到傍晚,離開律師事務所,蔣司尋直奔機場。

幾個鐘頭後,飛機起飛,航行的目的地紐約。

這次回紐約沒空見父母,約了李珂。

看過李珂給的證據,她還沒完全放下戒備心,手頭應該還有一些重要的證據,可以讓沈清風在裡面多待幾年。

落地紐約是當地時間清晨,蔣司尋直接去了KEVE總部等人。

李珂將兩個孩子送到學校才去公司,秘書告訴她,遠維的蔣司尋在等她。

看到會客區的男人,她早有心理準備。

蔣司尋示意她:“坐。”

給了她一杯茶。

明明這是她的地盤,對方卻反客為主,李珂壓力陡增,事已至此,再賣關子沒意義。

她直截了當:“我給你證據,你能給我什麼?”

如今,她連家都沒了,港島那邊,她這輩子不會再回去。母親說她是白眼狼,居然為了自己的利益與沈清風魚死網破,害得她大哥一家進去了,還不知要被關多少年。

她是白眼狼嗎?

當初家族企業面臨破產,她拼盡所有把公司保住,到頭來公司的好處,她一分沒有。

這些年她能被沈清風拿捏,沈清風放心將KEVE交給她管理,就是因為哥哥一家。

大哥一家利益燻心,被錢迷了雙眼,犯了事的證據都在沈清風手裡。

沈清風看透她在意家人,利用這個威脅她。

所以沈清風在得知KEVE科技易主到許知意名下,打電話給她時,才會瘋了一般的怒吼:李珂,你怎麼敢的!

是啊,她怎麼敢的。

她怎麼敢不顧哥哥一家的幸福,不顧哥哥是否家破人亡,而去得罪沈清風。

這些年,她在意家人,可家人不在意她呀。他們一家逍遙法外,而她卻每天備受煎熬,如履薄冰,沒人可憐自己,她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孩子,為了孩子的未來,她也不能再稀裡糊塗過下去。

沈清風沒孩子,所以永遠不會明白,母親能為孩子做出怎樣的選擇和犧牲。

蔣司尋問她:“你想要什麼?”

李珂打住回憶:“如果我還有第三個孩子,那就是KEVE。我對KEVE的付出比對我兩個孩子還多,也許你不信。”

蔣司尋:“我信。”

他緊接著道,“遠維持有KEVE的股份,轉讓4%給你。下午秘書會找你來籤轉讓協議。”

李珂一怔,蔣司尋會那麼痛快,自己沒想到,一時間也思緒萬千。

“我哥一家犯事,是沈清風設的局,她脫不了干係。”

證據她存在了銀行保險櫃裡,“我預約去取給你。”

許知意第二天醒來就接到了KEVE內部股東轉讓股權的通知,遠維轉了4%給李珂。

她打給蔣司尋:“你還在曼哈頓?”

蔣司尋道:“已經在飛機上。”該他簽字以及授權的,全部妥當,他趕回港島還有要緊的事要處理。

許知意:“4%的股份,代價不小。”

“不算代價。李珂對KEVE一直盡心盡力,她給公司創造的價值不止這些。”男人又說:“我一併把我名下持有的遠維資本的股份轉給了你,過幾天,需要你親自來一趟辦手續。”

“算是你給我的聘禮?”許知意打趣道。

蔣司尋:“不算。算的話還要經過許伯伯同意。”

許知意笑,又問他,他那邊一切是否順利。

蔣司尋只道:“不會有問題。”

回到港島後,他去拜訪了幾大家族的長輩以及集團的元老級董事。

董事會會議的前一天,他又回了一趟深水灣道老宅。

在他進爺爺的書房前,莊伯再三叮囑,有話好好講,別傷和氣,別惹爺爺生氣。

“對你,你爺爺心裡有桿秤。”

蔣司尋:“他的秤不準。缺斤短兩。”

“你……這孩子。”莊伯哭笑不得。

明天的董事會會議,路老頭沒打算過去,委託了律師代他投票,他預感到明天老大家與老四家必有一番血雨腥風,手心手背都是肉。

去了,只會給自己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