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一番深思熟慮之後,許珩撥了齊正琛的電話。
當初齊正琛表白妹妹,他勉強算是知情人。那晚妹妹本來高高興興出去,回來家眼是紅的,第二天的生日都沒了心思慶祝。
一開始他以為是兩人鬧了彆扭,沒多想。
之後大半年的時間,齊正琛不再來找知意,至少他在的時候沒碰到過。後來妹妹不再打羽毛球,在他一再追問下,妹妹跟他坦誠,二哥表白了。
男人都好面子,表白被拒這種事自然不希望人盡皆知,他就當不知道。
直到齊正琛突然領證,他找對方吃了一頓飯,故作不知問其跟知意到底怎麼回事,齊正琛才和盤托出。
一旦放縱自己沉淪,就會陷入痛苦的死循環。
就衝齊正琛以前對知意那麼好,他想拉齊正琛一把。擱以前,他絕不多管閒事,也最見不得為個感情將自己矯情成那樣,但事關知意,很難做到袖手旁觀。
知意這個妹妹於他是不同的,大概是血緣關係,他們連挑食都一樣。
還有相同的喜好。
父母和許凝微曾經十分費解,坐在看臺看賽車一圈圈跑,還看不清哪輛車跟哪輛車,這樣的比賽到底有什麼好看的,與他們說不明白,因為悲喜從不相通。
然而知意卻能體會到看F1大獎賽時的熱血沸騰,有時他們在家聊車隊能聊到半夜。
“嘛事兒?”
電話接通,聽聲音,對方這會兒心情還不賴。
許珩沒打算哄騙,單刀直入:“帶你去看看我妹夫,去嗎?”
“哪個…妹夫?”
“我還有幾個妹妹?”
在短暫地沉默後,齊正琛問:“知意有男朋友了?”
許珩:“應該快了。她這次去馬德里看演唱會就是跟這個人一塊。”
“知意已經過去了?”
“還沒,有工作,跟蔣司尋去倫敦出差了,忙完項目她直接飛馬德里。我沒見過她這個準男友,正好去考察一下。你敢不敢去?”
不是齊正琛慫,是打心底害怕,試探道:“你妹夫是姓蔣嗎?”
“姓什麼?蔣?你知道啊?”
齊正琛心口像被劃開一道:“真是蔣盛和?”聲音遙遠的不像自己的了。
“……”許珩被氣笑,“我還以為你知道呢,瞎猜什麼,比知意大二歲,怎麼就是蔣盛和了?”
齊正琛抹了一把額頭,汗涔涔的,迫不及待問道:“知意告訴你大二歲?”
“嗯。”
齊正琛吞嚥了一下,同時也鬆了一口氣,大二歲的話,那排除了自己最好的兄弟。這兩天蔣司尋頻頻給他脫敏,原來是知道知意馬上要談戀愛,難怪還說如果跟商韞有後續,就是商韞不計較名分。
許珩耐心道:“到底去不去?”
“去。”他想看看對方品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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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倫敦。蔣司尋從許知意的住處回去時,再次經過那家西餐廳,他爹和沈清風還沒有離開。
他讓司機靠邊停,降下車窗,撥了路劍波的電話,他看著自己的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直接按掉聲音,把手機反扣在桌上。
響鈴結束,他再次撥打。
逆子從來不會連著打兩遍電話給他,路劍波到底是不放心,於是接了電話。
“什麼事?”
蔣司尋對著車窗外,緩聲道:“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就是問你認不認識港島的狗仔。”
“你找狗仔做什麼?”
“賣幾張照片,賺點外快。”
路劍波何其聰明,銳利的眸光往路邊一掃,與逆子四目相對。賣照片?這是威脅他呢。
能拿捏威脅他的人,目前還沒有。
“狗仔工作室的電話我有不少,要嗎?”
父子間的博弈,蔣司尋從不會低頭退讓,他道:“多多益善。”
“等著,馬上發給你。”路劍波心口微微起伏,按斷電話。
逆子這是要氣死他。
沈清風也看到了蔣司尋的車,朝面前的男人微微一笑:“你這個兒子,脾氣倒是像你。”
“我兒子不像我像誰。”
路劍波翻找簡訊,裡面時不時有狗仔發消息給他詢問一些八卦,近兩年少了一點,大哥對外宣佈婚訊那年,狗仔得知路家話事人的太太是沈清風時,他的電話和消息差點爆了。
一共找了五個電話號碼發給逆子,帶著怨氣問道:【夠嗎?不夠我再找!】
蔣司尋:【足夠,拿到賣照片的錢,我分你一半。】
路劍波忍了又忍,沒摔手機。
他真正在意的人不多,逆子排第一個,能不氣麼。
沈清風優雅放下咖啡杯,“你怎麼不跟司尋解釋,是我先來找你?”
路劍波淡聲道:“這是我們父子兩人的事,不需你操心。”
沈清風笑笑,也不惱他的語氣,轉臉目送蔣司尋的車離開,“我當初要是生個孩子就好了,應該也像你。”
看著他兒子那麼像他,她嫉妒蔣月如。他離婚後他們糾纏的那兩年,她用盡法子也沒懷上,一度懷疑過自己是不是不能生小孩。
路劍波:“我跟你之間就不可能有孩子。”
沈清風臉色微變,瞬間又面帶微笑,她不去深究他話裡的意思,“都過去那麼久的事,不提了。”
包裡的手機接連振動,沈清風拿出來看。
她秘書在隔壁咖啡廳,也看到了蔣司尋。
【沈總,蔣司尋說不定拍了照。】
【他對您本來意見就很大,會不會把照片給媒體?】
沈清風:【沒事,他雖然看我不爽,但不會真的把自己親爹搭進去。】如果真要把照片給媒體,剛才蔣司尋就不會聲張,更不會問路劍波要狗仔電話。這麼大動干戈不過是給他爹提個醒,警告他爹注意分寸。
她又回秘書:【以他的性子, 應該會把照片給路劍良, 那不是求之不得嘛,省得我再找人透露給我老公。】
她之所以來找路劍波共飲下午茶,就是為了拍照片讓路劍良知道,他四弟對她舊情未了。
男人賤著呢,尤其是路家的男人,得到久了不珍惜,一旦有人搶,一秒廢變寶。
這些照片,她說不定還會傳給蔣月如看看。二十年過去,蔣月如依舊是她的心頭刺。
她只愛錢,從十幾歲就是。
唯一讓她動過真心的男人就是眼前這位,當年她以為在他們分開後,路劍波肯定會另尋新歡,畢竟讓一個萬花叢中過的男人守身如玉基本沒可能。
然而沒想到,他放棄了路家的鉅額財富,一個人去了華爾街,還創辦與前妻公司同名的遠維資本。
當然,這些年她也不曾單著,交往的男人非富即貴。
可心裡就是不甘。
沈清風又交代秘書:【照片暫時不發,我看看蔣司尋那邊什麼動靜。】
另一邊。
蔣司尋把收到的狗仔聯繫方式轉給保鏢,並吩咐保鏢,這些照片等他陪知意看完演唱會再爆料,現在沒空應付。
“爆料的時候附上我的大名。”
保鏢:“…蔣總,這不妥吧。”
“沒什麼不妥,我敢做就敢認。”
原本下午二點開始的洽談,約莫六點能結束,沒想到商談過程意外地順暢,對方當場決定簽訂合作意向書。
簽訂之後又設了一個慶祝晚宴,蔣司尋從晚宴出來已經快十點鐘。
“對不起,晚上讓你一個人吃飯。”
許知意笑說:“一個人吃飯我也樂意,你這是為遠維資本創收,年終我也能拿到分紅。”
她問:“晚宴這麼快就結束了?”
蔣司尋:“怕你等著急,我也想早點見到你。”
“……”
可能是他五顏六色的襯衫太多,又有路家的基因,給人一種風流的錯覺,情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毫不違和。
許知意不吱聲,當沒聽到。
蔣司尋笑笑,說:“我差不多十五分鐘能到。”
許知意已經換好了衣服,拿著包下樓等他。
比預計來得要快,十二分鐘時汽車開到了門前。
坐上車,車裡頂燈沒開,許知意看著光線明暗交錯裡的那張輪廓,“直接去酒吧?”
“你吃不吃宵夜?不吃我們就去酒吧。”
“我不餓。”
司機聞言,掉轉車頭開往酒吧。
蔣司尋歉意道:“我沒來得及回家換衣服。”
在飛機上答應過她,忙完換一套跟她顏色相配的襯衫,時間倉促,他穿的還是下午洽談時那套西裝襯衫。
“你現在穿的是什麼顏色衣服?”他問道,順手開了閱讀燈。
許知意垂眸看看身上的衣服,“算是豆沙粉?”
自己也不是很確定,所有衣服都是何宜安給她定做。
這件衣服設計另類,從上半身看,是刺繡薄紗深V禮服,胸口處縫了幾針,以粉寶石點綴,然而下半身不是裙裝,何宜安讓設計師改成了連體褲裝,方便她在戶外穿,防止風大裙襬被掀起。
蔣司尋沒敢多看她瑩潤飽滿的胸口,關了閱讀燈,轉移話題問:“你帶了多少衣服?”
許知意:“兩箱裡都是衣服。”
“那我帶的沒你多。”
“……”
許知意看車窗外,不跟他聊了。
蔣司尋笑,擰了一瓶水遞給她。
上次來酒吧沒喝過癮,今晚許知意要點四杯雞尾酒。
蔣司尋跟她商量,二杯可不可以,慢慢往上加。
他說:“又不是沒有以後,以後我常帶你來。”
許知意在四杯跟二杯之間猶豫,上回喝了二杯一點感覺沒有。
酒吧昏暗,靠很近才能看清對方的臉,蔣司尋握著她的脖子,直接吻了上來,啄著她的唇瓣,“就二杯好不好?”
真是色令智昏,許知意發現自己居然點了點頭。
等他放開她打算坐回去點酒,她雙手圈住他的腰。
猝不及防被抱住,蔣司尋渾身一頓。
許知意穩了穩呼吸,仰頭跟他對望:“四杯,行不行?”
蔣司尋喉頭滾動,敗下陣來,“行。”幾乎是本能反應,一手壓上她柔軟的腰肢,一手環住她肩膀,終於把日思夢想的人抱到了懷裡。
他低頭湊到她唇邊,含著她唇瓣親了又親。
許知意的呼吸早就不是自己的,昏暗的地方能給人壯膽,她抬起腳尖,好不容易夠到,在他唇間落了一吻。
蔣司尋渾身體溫飆升,感覺到有了異樣,忙放開懷裡溫香軟玉的人,自覺往後退了兩步。
“四杯,一會兒不許再加。”
“不會加的。”
“慢慢喝,不能像上回那樣。”
“好。”
兩人若無其事般你一句我一句。
許知意手託著腮,握著透明漂亮的玻璃杯。
今天酒吧沒有演出,與上回過來比,略顯冷清,但她自己的世界是熱鬧的。
喝著酒,許知意偏著腦袋看他。
蔣司尋察覺到她的目光,回看過去,“在想什麼?”
許知意:“在想跟你談戀愛是什麼樣子。”
“現在不算談?”
“我看到你第一反應就是想彙報工作。”
蔣司尋笑,其實就是委婉告訴他,還沒談,因為還是把他當老闆。
酒吧陸續有人進來,不少人頂著衛衣帽子,看樣子外面在下雨。
許知意已經喝完二杯,很是珍惜地開喝第四杯,小口小口抿著,“你帶傘了嗎?”
“不用傘。”
“你這麼貴的西裝不怕淋雨?”
“我給你擋雨。”各說各的,看似驢唇不對馬嘴,兩人都聽懂了對方意思。
最後一杯雞尾酒喝完,蔣司尋還以為她會酒精上頭,困到睜不開眼,打算把她抱到車上,可她放下酒杯,與平常無異。
蔣司尋盯著她看:“你不困?”
許知意搖頭:“不困啊。”
“上回你困成那樣,眼都睜不開。”
“那次是沒睡好的原因。”
“跟酒精一點關係沒有?”
“沒有。”
蔣司尋不再說什麼,脫了自己的西裝給她。
許知意沒扭捏,接過殘留他身上體溫的西裝穿在自己身上。
出了酒吧,風大,雨淅淅瀝瀝。
這樣的雨介於打傘與不打傘中間。
蔣司尋問她:“還把我當老闆嗎?”
許知意猶豫了那麼幾秒。
蔣司尋已經不需要她接下來的答案,將人攔腰抱起,看著她的眼睛:“現在還是不是了?”
許知意心跳如擂鼓,在她大腦空白的那一秒,他又親下來,吮著她的唇問道,“還是?”
許知意摟住他脖子,“我如果不回答,你就一直抱著我?”
“嗯。”
後來她就一直不說話。
蔣司尋笑,抱緊裹著他西裝的人,不時還會低頭吻她。
也不知走了多遠,再抬頭,前面沒車。
許知意也回神,幫著他找車,發現車在身後很遠。
司機與保鏢安安靜靜待在車裡,看著老闆從車前經過,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們就沒出聲提醒。
反正雨也不大。
……
隔天,他們飛去了馬德里。
保鏢沒跟著,蔣司尋讓其留下來注意一下沈清風的動向。
許知意還特意問了一句,怎麼不見保鏢。
蔣司尋不想在她面前提起沈清風,“給他放假幾天。”
到馬德里是下午,辦理好入住,兩人各自把行李送到房間,套房在同一層,坐在露臺可以俯瞰整個馬德里,欣賞到最美日落。
蔣司尋打電話給她,問她一會兒穿什麼顏色的衣服,他說:“我跟你穿同色系。”
許知意開玩笑道:“我穿粉色,你有?”
蔣司尋:“有。那就粉色。”
“……”她箱子裡有條粉色鎏金掛脖長裙,如果穿上再配他的粉色襯衫,走路上夠扎眼的。
許知意:“我穿藏藍色。”
這個顏色低調,穿情侶裝不會引人注意。
許知意選了一條藏藍與藍黑輕紗層疊的長裙,不規則寬肩設計,嵌滿水鑽。
換好裙子將長髮挽起,選了只同色系的鏈條包出門。
路過蔣司尋的房門口,男人正好開門,穿了藏青色休閒襯衫,衣袖挽了兩道。
以前也撞過衣服顏色,但今天是特意穿了同色,那種奇妙的感覺無以言表。
六年來,兩人都是第一次愜意地享受假期。
來馬德里的第一頓飯自然得吃她鍾愛的西班牙海鮮飯,她又道:“還要烤串,烤章魚和土豆。”
覓過食,在街頭閒逛,今天的日落時間在八點二十多,還早。
許知意問男人:“你會不會覺得無聊?”
“你覺得無聊?”
“不無聊。”特別享受。
蔣司尋說:“那就是了。”
他給她買了一個香芋味冰淇淋,抓住她的手指牽在手裡。
異國的街頭,無人關注他們。
迎著風,許知意嚼著脆脆的蛋筒。
包裡手機震動,只好從蔣司尋手裡抽出手,另隻手裡有冰淇淋,男人幫著她打開包,手機遞給她。
“喂,哥。”
許珩也到達了馬德里,中午飯還沒吃,和齊正琛出來打算找個地方吃飯,問妹妹:“你到了?”
“嗯,已經吃過飯。”‘咔嚓’一聲,咬一口脆筒。
“你那個準男朋友在旁邊?”
“……嗯。”
“蔣司尋沒跟你一起去?”
許知意用咽脆筒的幾秒時間,迅速組織好語言:“他跟我來幹嘛?”
許珩:“替你把把關,我忘了告訴他,找個人跟著你。”
“不用他,我帶了司機過來。”這個司機是她的隨行安保,六年前就跟在她身邊,一直到現在。
“哥,不說了,我逛街呢,晚上回酒店給你電話。”
“記得視頻。”
“我知道。”
許珩這邊剛掛電話,肩膀被旁邊的人拍了一下。
“你……看看路對面是誰。”齊正琛顫著音啞聲說道,怕自己眼花看錯。
“哪?”許珩在人群裡搜索,瞳孔都放大了。
那不是蔣司尋和妹妹,還能是誰。
正走著,他突然往前踉蹌一步,腳下的地磚因年久風化,有點高低不平,被絆了一下。
那麼多人從這裡經過都沒事,偏他倒黴被絆到。
齊正琛反應雖然遲緩,但還是一把扶住身邊受驚的人,擔心人站不穩,沒敢鬆手。
他硬撐撐住了,沒想到許珩撐不住。!